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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猜到她多半去干了什么,想劝她不要意气用事,忽觉胸中一阵烦恶,忙转身拾起漱盂,无法抑止地呕吐了起来。
&ldo;怎么啦?&rdo;她失声道。
他吐得很凶,身子紧张地弓着,腹部一阵阵地抽搐。她端来浓茶帮他止吐也不管用。喝进去的水不到眨眼功夫便吐得精光。折腾半晌方停歇下来,已是精疲力竭。
他近来胃口一直不好,吃饭吃得很少,人也格外消瘦。天山归来之后,他的身体每况愈下,原本就很严重的风湿已延至全身。气候稍寒,右手关节便会肿涨僵硬,左手也渐渐不大灵活。在最困难的日子里,他非但无法行医,连起坐也不能自如。去年冬季格外寒冷,致使他的风湿、心疾、旧创交替发作,竟有三个多月卧床不起,连医案也无法批阅,只好闭门谢客。
他是个高傲而倔强的人,一向不愿麻烦别人。看着妻子日益尖瘦的脸,心中不忍,开始同意改由手下的学生轮流照顾自己。可是荷衣坚决反对,当天就把学生全部轰出门外。她深知慕容无风生性腼腆,不喜与外人交接,沐浴更衣换药之类的事情必由她亲自料理。除非自己倒下,绝不许外人碰他一下。
渐渐地,他开始隐瞒自己的病情,开始将一切痛苦说得轻描淡写,开始格外认真地服药。
&ldo;再喝点水。&rdo;她抚着他的背,轻声劝道。
他直起腰来,接过茶杯,漱了漱口,不忘安慰她一句:&ldo;没事,老毛病,偶然发作一下而已。&rdo;
&ldo;这几日大雾天气,只怕是刀伤又犯了。&rdo;她叹息了一声,&ldo;夜里老听见你在床上翻来覆去。&rdo;
&ldo;怎么会?这几天我睡得很好。&rdo;
&ldo;一定痛得很厉害,我得去问问蔡大夫。&rdo;
&ldo;真的没事。&rdo;
&ldo;还说没事!&rdo;她急得变了脸,&ldo;床单都给你抓出个大洞。&rdo;
他只好不吭声。
她将他送回卧室,熄了灯,静悄悄地躺在他的身旁。知他还在猜测自已下午的行踪,怕他逼问,故意找了一个轻松的话题:&ldo;早上在蔡大夫那里碰到了你的一大群学生。&rdo;
&ldo;那是今天例行的医会,我没有去。&rdo;
&ldo;他们缠着我,问所有的弟子当中究竟谁的医术最高。&rdo;
慕容无风平日训徒甚严,口不臧否人事。学生们总想从荷衣的口里掏出一点机密。
&ldo;告诉他们:各有所长,难分上下。&rdo;
&ldo;我就是这么说的。这一句话没油没盐地说了无数遍,连我自己的胃口都给吊起来了。不如你现在就悄悄告诉我,我发誓绝不告诉别人,好不好?&rdo;
&ldo;我想睡了……&rdo;
&ldo;是蔡宣?&rdo;
&ldo;……&rdo;
&ldo;是陈策?&rdo;
&ldo;……&rdo;
&ldo;是王紫荆?&rdo;
&ldo;……&rdo;
&ldo;究竟是谁?&rdo;
沉默半晌,慕容无风终于报出了一个名字:
&ldo;吴悠。&rdo;
荷衣长叹一声,忽然道:&ldo;你发现了没有?吴悠变了很多。&rdo;
刚从天山回来的时候,谷里人告诉他们,接到慕容无风的&ldo;死讯&rdo;之后吴悠曾大病了一场。虽然大家都知道是为什么,谁也不敢点破。那段时间,人们常在深夜里看见她穿着一袭白衣幽灵般在湖边徘徊。怕她想不开,郭漆园不得不吩咐一个手下悄悄地跟在她身后。可是她什么也没做,奄奄一息地病了几个月,渐渐好转,整张脸瘦得缩小了一圈,远远望去,只剩下了两只大大的眼睛。她变得格外沉默,脾气却越来越坏,越来越难以捉摸。她挑剔陈策的方子,嫌蔡宣手慢,在医会上与所有的人争吵,让外地的大夫下不了台。渐渐地,谷里的人谁也不敢招惹她。
有一天,大夫们终于忍无可忍,一起向主管医务的陈策诉苦。陈策只好找个理由把她调到谷外的竹间馆。紧接着,人们迅速发现了这样一个事实:作为大夫的吴悠是不可替代的。她最擅长的手术其它人都没有把握。少了她,谷内处理病人的速度立即慢了许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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