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燕苏抬头看她,突然一字一顿说:&ldo;这剑甚少在江湖上出现,可是我,并不是第一次见它。&rdo;云儿&ldo;咦&rdo;了一声,转头不解地看着他。他嫌恶地将蝶恋剑扔在地上,如一文不值的破铜烂铁,咬牙切齿道:&ldo;就是这把剑,害得我家破人亡。&rdo;眼神凛冽,声音里带着刻骨的恨意。
云儿没有问为什么,弯腰拾起来,握在手里,顿时像是被雷击中一般,浑身血液跟着沸腾,她回首茫然说:&ldo;这剑,我也像是在哪儿见过一般。&rdo;又说:&ldo;你的龙泉剑,能借我用一用么?&rdo;将蝶恋剑和龙泉剑并排放在桌上,灯下两柄名剑一阴一阳,一刚一柔,一厚一薄,一青一白,却是那么的和谐唯美,仿佛不再是剑,而是一对挚爱的情侣,历经千年万年的厮杀和鲜血,静静等待彼此。
第40章
第二十一章蝴蝶恋花恨(下)
燕苏松开领口,露出胸前的肌肤,明亮的灯火照耀下,冰肌玉骨间有一道细长的疤痕,从左胸一直延伸到下腹,虽然一点都不难看,但是仍可以想象受伤时的凶险。他徐徐吐出胸中的戾气,&ldo;看见了吗?这么薄的伤口,只有蝶恋剑能做到。没想到八年后,再次重逢。&rdo;
云儿呆住了,怔怔问:&ldo;当时发生什么事了?也是有人刺杀你吗?&rdo;
他不答,整了整衣服,缓缓说:&ldo;我一直忘不了这把剑刺进胸膛时的情景。&rdo;剑尖划破衣服,冰凉刺骨,一开始并没有感到疼痛,瞪大双眼不敢置信,然后血如泉涌,头晕目眩……每一个细微的感觉,每一个动作,一遍遍在脑海里回放,全部都记得。当年他只有十三岁,和现在完全不一样,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,为背不出四书五经而烦恼,逼着侍卫偷偷教他练剑,还有母后,总是带着慈爱的笑容责备他不听话……云儿懦懦问:&ldo;那人是谁?&rdo;谁要杀他?
燕苏情绪波动很大,恨声道:&ldo;我忘了她长什么样子。&rdo;云儿说:&ldo;怎么会忘呢?&rdo;怎么会忘记刺杀自己的人的样子呢?这不是很奇怪么?燕苏瞟了她一眼,阴沉沉说:&ldo;也许太恨了,就会忘记吧。我忘了用剑刺进我胸膛的那个人长什么样子,无论怎么想,都想不起来。就像你不记得以前的事一样,我也只是忘了而已。&rdo;
云儿第一次见他如此悲愤,不知道该说什么好。原来他在不可一世、权势显赫的外衣下,竟有如此多不为人知的凄惨过往,想了半天说:&ldo;你不要难过了,现在不是都好了么‐‐这里有桂花云母糕,吃一片就好了。&rdo;
燕苏冷冷看了她一眼,当他是三岁小孩哄呢。云儿有些讪讪的收回手。他没什么感情说:&ldo;我一直在找这把剑,八年来从未放弃过。哪知道踏破铁鞋无觅处,得来全不费工夫,可是人呢?当年使这把剑的人呢?&rdo;眸中露出伤痛怨恨之色。早就练得意志如铁的他这么多年来首次情绪失控,昔日永世不忘的伤痛在她面前袒露无遗,讳莫如深的往事却对她娓娓道来,连他也不明白自己今晚这是怎么了。他是太子,一人之下万人之上,未来的一国之君,万民之主,怎么能对人推心置腹,不加掩饰?怎么能有软弱、悲伤、痛苦这些负面的情绪?
云儿见他眸光黯淡,背影沉重,心里微微一痛,心想,可恨之人亦有可怜之处,于是宽慰说:&ldo;这么多年过去了,你都长大了,也许,也许刺杀你的那个人早就死了。&rdo;不然蝶恋剑为什么会落在失失手上?他摇头,&ldo;不,我知道,她没有死,一定还活着。&rdo;云儿不知他为什么这么肯定,迟疑许久,终于还是问了出来:&ldo;那时候‐‐到底发生什么事了?&rdo;
他仰头看向屋顶,许久没有回答,显然是不想说。
俩人许久没说话,房内一片沉寂。烛火发出毕毕剥剥的声音,原来是灯芯爆开了。她拿起剪刀,咔嚓一下将灯花剪去,室内顿时暗了一些,推开窗户往外一瞧,天色完全暗了下来,阶前的美人蕉化成一团黑影,只听见廊下嘀嗒嘀嗒的雨声,左一下右一下,像细细吟唱的箫声。她回头说:&ldo;雨小了,你若没什么事,我便回去睡觉了。&rdo;
&ldo;今天接到宫中送来的书信,父皇病危,我必须尽快赶回去。&rdo;他很突兀的开口。
云儿不明白他为什么告诉她这些,回头问:&ldo;然后呢?&rdo;他看着她,淡淡说:&ldo;你和我一起回京,明天就动身。&rdo;不是商量的口气,而是命令的语气。燕苏看着她左眼下蓝色的泪痣,望着她黑白分明清澈见底的双眸,不禁疑惑,明明以前没有见过她,为什么会有很久很久以前就认识的感觉呢,熟悉的像是一直跟在自己身边,朝夕相伴。
云儿吃惊过后,断然拒绝,&ldo;我不去。&rdo;他冷下脸来,大为不悦,&ldo;这可由不得你做主。&rdo;云儿很不满,冲他吼道:&ldo;你说我是你的救命恩人,要好好对我,可是为什么总是威逼胁迫我做自己不想做的事!我为什么要跟你去京城?我一点都不想去。&rdo;这人太过霸道无理,完全无视他人意愿。
若在平时,龙泉剑早就架上她脖子,不由得她不点头答应,可是这次燕苏颇有耐心,问:&ldo;你为什么不想去?&rdo;称得上是好言好语,好声好气。云儿一点都没有受宠若惊之感,反而跺脚道:&ldo;不想去就是不想去,难道还有为什么吗?&rdo;燕苏冷笑一声,&ldo;我知道了,是因为东方弃么?&rdo;云儿心生警觉,盯着他问:&ldo;你什么意思?&rdo;东方刚刚冒着生命危险救了他,他不会是想恩将仇报吧?
燕苏不答,挥手道:&ldo;我明白了。你下去吧,好好想想,明天早上再来回话。&rdo;他自有办法让她乖乖跟着去。
云儿盯着他看了半晌,猜不出他葫芦里卖什么药,最后说:&ldo;我不想去京城。我听说再过几个月,十年一度的武林论剑就要召开了,我想去cháo音坞碧玉湖闻人山庄看热闹。&rdo;武林论剑十年举办一次,目的是为了臧否天下剑手剑法之优劣长短,并通过比试的方式层层筛选,由众人公推出当代最出色的三名剑手。这是天下所有剑客扬名立万最有效的途径,十年练剑无人问,为的便是一举成名天下知。
百年前闻人客在武林论剑大会上脱颖而出,以一把纯钧剑傲视群雄,横扫天下,无人能敌,遂被江湖中人尊奉为&ldo;天下第一剑&rdo;,自此生平未逢敌手,数十年屹立不倒。后来他云游天下数年,来到cháo音坞碧玉湖,见这里湖泊交织,群岛错综,山水明丽,人杰地灵,就地结庐而居,依山傍水创建了闻人山庄,流传至今,被大家尊称为&ldo;天下第一庄&rdo;,与龙侯史魏江湖四大家族并肩称雄。这次的武林论剑便选在闻人山庄举行。
燕苏看了她一眼,&ldo;武林试剑要到明年才举行。&rdo;她耸肩道:&ldo;我早点去不行吗?顺道还可以去看看吴不通。&rdo;燕苏微微皱眉,提醒她说:&ldo;吴不通住在九华山。&rdo;两个地方隔了千儿八百里,一个在南一个在北,怎么顺道吗?他想了想又说:&ldo;你若真想见他,回京的路上我们可以从九华山下绕过。&rdo;这才是顺道,他难得退让。
云儿索性不理他,反正是打死她也不跟他走,见他将蝶恋剑就那么随随便便往地上一扔,有点心疼,他再怎么厌恶不喜,那也是四大名剑之一啊,多少人大打出手、争得头破血流抢都抢不到呢。她想到东方弃最喜喝酒论剑,便说:&ldo;这蝶恋剑能借我用一用么?&rdo;见他目光阴沉盯着自己,样子有些可怕,忙说:&ldo;你别误会,我不干什么杀人越货的勾当,把玩一两天就给你送回来,说话算话,你想,龙泉剑我不是也没要吗……&rdo;
燕苏越听脸色越差,嘴角青筋隐约可见。她忙跳开几步,离得远远的,双手握拳举过头顶说:&ldo;行行行,这话就当我没说过,我回去了。&rdo;一溜烟出了门,悻悻骂:&ldo;真小气,跟一块破布似的扔在地上,弃如敝履,连借一两天都不肯,又不是不还了。&rdo;
燕苏听她脚步声渐渐远去,心头若有所失,发了好一会儿呆,这才叫来冯陈,吩咐道:&ldo;你去请东方弃过来一趟,就说有要事商量。&rdo;不到片刻,东方弃推门进来,抖了抖身上的雨珠。他站起来相迎,行江湖之礼,拱手说:&ldo;东方少侠,请。&rdo;东方弃连声说不敢,&ldo;不知殿下深夜召见,有何见教。&rdo;他笑说:&ldo;你我今晚以江湖中人相称,东方少侠不必客气。&rdo;
东方弃本不是拘礼的人,见他如此,也就坦然受之,安安稳稳坐下。燕苏先拿出淬过毒的匕首递给他看,说:&ldo;这毒名叫透骨寒,毒性极其厉害,中毒者透骨侵脑,癫狂而死。所幸是淬在匕首上,毒性减弱,又蒙少侠不计前嫌,出手相救,这才有惊无险,转危为安。&lso;透骨寒&rso;是独门毒药,江湖上很难见到,只有&lso;夜卫&rso;里有。&rdo;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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