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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03章（第1页）

&ldo;小灯。&rdo;她软声唤道。

九枝灯难得展颜，不假思索，抬步便走下了几级台阶。

然而，等他再次抬首时，神情赫然僵住，连带着步子一道迟滞在了半空中。

当年将他送来风陵山山门口便抽身离去的六云鹤，就像十数年前一样，立在他母亲身后，一身鸦青色长袍被山风拉扯着来回飘动，发出切割一般的冷响。

九枝灯脸上的笑意渐次退去，被苍白一寸寸蚕食殆尽。

六云鹤乃廿载至亲至信之人。

廿载横死，两子争位，魔道内部正是风起云涌、勾心斗角之时。此时，六云鹤带着九枝灯之母来到风陵山，所为之何，昭然若揭。

‐‐看来，他对那野心勃勃的两子并不满意。

若能扶植流落在外的九枝灯为魔尊，那么，在魔道中树大根深的六云鹤，便有了一只绝好的、用来掌权的傀儡。

现在他便来接他的傀儡了，用傀儡的母亲作为筹码。

倘使九枝灯不随他回去，那柔弱的、一阵风刮过便能折断的女人，下场如何，不难想见。

他身后的三人也已明白过来。

徐行之肩背绷成了一块铁，他难得发怒，唇角都憋忍得颤抖起来。

周北南侧目看向徐行之，神色几度变换后，别扭地拥住了他的肩膀，大力拍打了几下，附耳道：&ldo;若是要上，叫我一声，我们三人齐齐动手，不愁打不死他。&rdo;

&ldo;不可。&rdo;眼力极佳的曲驰断然道，&ldo;……石夫人腕上有一脉红线，该是被那人动了什么不堪的手脚。……也许，那是同命符的印记。&rdo;

徐行之的后背突然山洪暴发似的，无望地松弛了下去。

……魔道同命符，至邪至阴，生死同命。唯有施符者方能解绑，中符者则无知无觉，符咒一旦种下，施受双方便共用一命，施者若死，受者亦死。

这也就意味着，徐行之他们对六云鹤动手，便等同于送九枝灯的母亲去死。

九枝灯如若不从，结果同样可以预见。

然而，那温柔且愚昧的女人却并不知道自己身上牵系着什么，她对于九枝灯的望而却步甚是诧异，甚至涌出了些委屈又激动的眼泪来。

&ldo;小灯，你不记得我了吗？是我呀。是娘呀。&rdo;

九枝灯远远望着她，唇畔抖索。

过去，倘若没有她在，九枝灯怕是活不到进风陵山的时候。

现在，倘若有她在，九枝灯就必然要弃风陵山而去。

九枝灯脚腕重如铁石，似乎再往下踏一步，他就要跌入深不见底的地方去，再不见天日。

然而，他不得不做出选择。

……他必须做出选择。

九枝灯站在他走过无数遍的青石台阶上，往下迈了一步，又一步。

看起来艰难万分的一步，实则那般轻易地就踏了过去，仿佛将一块石头投入深渊，本以为会粉身碎骨、撕心裂肺，谁想真正落地时，也就是不痛不痒地跳动了两下罢了。

他一步步走向六云鹤，一步步远离徐行之。

走下五阶之后，他霍然转身，双膝跪地，衣袂翻卷宛若流云。

他将头狠狠抵在石阶之上，一字字都咬着舌尖，仿佛只有使出这样斩钉截铁的力量，才能把接下来的一席话说出口：&ldo;魔道九枝灯，谢徐师兄多年照拂恩德。今次……返还总坛，一去不还，还请师兄今后，多加餐饭，照顾身体，勿要……&rdo;

说到此处，九枝灯拼尽全身力气，将额头碾磨在地上，恨不得就这样死在此处。

好在他终于是将该说的话说出了口：&ldo;……勿要着凉。&rdo;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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