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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十六章 互通87（第1页）

“章总，您那里怎么样？”“我和您隔壁的小区物业老总认识，我安排送点应急的，不用客气的，现在非常时期，就是应急，啥都不用客气，对，您把您的需求说一下，哦，生姜，榨菜也可以，芹菜，萝卜，好的，土豆不要，哦，太多了，大白菜，粉丝，都可以，还需要什么，烟啊，好的，能有细枝的最好，我知道，不麻烦，他们有通行证，附近三公里范围内可以通行，我看了一下，正好在您小区范围内，我到时候把您电话给他，好的，送过来可能需要您到楼下大门口取，好的，没事，真的不用客气，都是自己人，好的，好的，您注意身体，对，我们都当心，安全第一，身体第一。”

常宏达考虑到这个时候领导家里都没有余粮了，对章总，项目黄总，还有房地局分管赵副局长，去年拜年自己就留意上了，把对应的物业上面的公司老总早就平时打好关系，小聚会不求人，谁不喜欢，关系现在很铁，有需要菜米面油的，二话不说，都立马安排了。

几位领导平时还端着，这个时候都是异常客气，主动称兄道弟。搞得常宏达实在不好意思，又担心如果封控还这样下去，哪一天供不起，人家物业自顾不暇的时候可怎么办。

倪智杰这头也在托关系，自从父亲正月里走后，家里一下子只有老母亲了，他特地回去了一个星期，天天陪着，听老母亲埋怨父亲就一起埋怨，借着回忆以前事情的时候，他鼓励老母亲写写回忆录，人家是名人回忆，我们是家长里短，今后也让孩子们知道祖辈父辈的艰辛不易。

好不容易回来没几个月，就碰上疫情封控，每天和老母亲通下电话，今天听老家有人说，自己家墓地上放父亲骨灰盒的小房子，老家人叫灵骨塔的顶上，屋檐一角脱落了，只有另一个角还在。

倪智杰问了老宅的老人，说也许是村里哪家人家以为檐角对冲犯了风水弄掉的，要么补上，最好想一个办法，把两边弄圆润了，这样皆大欢喜。看来等疫情缓解，还要去一趟老家，看一下父亲的墓地，稍微整修一下，同时祈福庇佑老母亲身体健康。

另一头，现场现在焦头烂额，和前年的疫情封控相比，业主脾气明显见想，很多都是无名火，时不时有楼上高空抛物的，有几次差点砸到夜查的保安，倪智杰安抚保安，和保安公司孙总通了电话，通过居委会韦老师那边在群里和对应楼栋打了招呼。

分发物资的时候，又有几个老太，以前看着挺通情达理的，怎么现在也不管不顾了，乱插队的，明明拿了还说家里人多还要拿，有的直接两个老太之间抢起来了，最好劝架的老头也变成要干架。

居委会安书记已经累病倒了，就躺在办公室里，据说还被别人告了，说工作不认真，态度有问题。但不管怎么样，其他都可以停，物业服务只要小区在一天，管一天，就不能停，不能乱。

但现在旷日持久的封控，确实也影响各行各业的情绪，保安保洁这两块外委单位这个月就没有发工资，都说老板卷款跑了，好在，倪智杰建议孙总和胖总，都电话向员工解释了目前疫情人都出不来，办理不了，还希望大家多体谅。

招呼打了，但也不长久，倪智杰心里还是忽上忽下，这要是一直这样下去，一定会崩溃的。这不是做不做思想工作的问题，现在就看你兑现不兑现，工资及时不及时，其他说再多都没用。

要是保安和保洁不干了，那这个小区就真乱套了。倪智杰先自己垫付点，给保安和保洁都买了点慰问品，又想准备搞一次茶话会，后来余小凤告诉他，人太多不允许，才作罢。

另外，各楼栋的意见领袖也安排关注和适当支援。2号楼的侯老书记，社会研究处邹处长。6号楼的派出所周指导员，同楼的潘玮倒是没说什么需要，反而拿出来一千块钱，让物业服务人员买点吃的用的。8号楼有刘老板在，片警老张就相对安逸多了，不过老张这段时间都在外面执勤，倪智杰还是派常悦过去时不时送点东西。同楼层正好四间样板房，两间给客服的两男两女，一间放吃的，另一间放用的。小凤和胖丫都是厨艺高手，所以，老张家还真连带享福了。

1号楼问过一次熊大后，碰上一张感觉有世仇的脸后，倪智杰心里想着，这辈子都不会再对熊大客气一下。人情已经做绝了。3号楼项大勇还是比以往客气蛮多的，非要让进喝了杯茶，了解了一下情况，让老杜常悦拿走两大箱日常用品，米面油还有抽纸，又转了三千块钱给倪智杰，给物业工作人员买点东西。

隔壁郭超还拿了一箱国外的饼干过来，算是尽点心意。同楼的协会鲁标秘书长不在家，说全家外出旅游，都被困在酒店了。10号楼和11号楼进入的时候特别热闹，几个老太太先是把别的抢物资的老头老太声讨了一顿，又把家里的咸肉泡菜拿出来，带给保安保洁，说这个下饭，不要整天大白菜萝卜的。

贺主编和宋台长又专门拉着做了一下沟通。反复告诫倪智杰要稳住，国家现在遇到全面疫情，有这个魄力封控，就是考虑到老百姓的生命财产，我们的国家我们的执政党是以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为宗旨的，坚持封控也许会让大家的生意工资有所损失，到现在不封控，一旦病毒如潮水般不可收拾，那就是民族的灭顶之灾。这个责任谁也担不起，所以，现在就是理解坚守，一定会云开日出的，物业就是守好社区，保障好民众的日常基本生活，受到什么委屈了，就和大家讲道理，这点苦算什么，不就是憋在家里时间长一点吗？对于一些做生意的，还贷压力大的，也要耐心劝说，把情况反映一下，尽可能宽慰安抚。

一栋栋楼下来，倪智杰包括常悦都发现这样一个情况。老大爷老阿姨老党员都非常理解，拿物质的拿用的，支持物业。在职和关注物业的，尤其是业委会的，项大勇和潘玮还好，其他都不咸不淡。其他的相关领导，对送物资慰问表示欢迎，但也没有了前面那样的感谢劲头了，寒暄不到几句就关门的关门离开的离开。

倪智杰上上下下转了三天，一千六百多户基本都敲到，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压抑，这种压抑有点像上次安葬父亲回老家的感觉，村子里人不多，家家户户的房子都很气派，间隔也大了，前面空地都搭了简易厂房，里面各种各样的机器在转，年轻的晚辈在来回忙碌，自己都不认识，和父亲差不多年纪的，站在场边远远打着招呼，辨认着，怯生生走进，然后慢慢聊，惊讶父亲的去世，问候着老母亲近况可好，到远处的田地，近处的楼房，楼房前共鸣的机器，搬进搬出的货物，仿佛和自己，甚至和这些老人都搭不上关系，一层的平房基本没有了，两层甚至三层的小楼到处可见，一个个趾高气昂地俯视自己，审问自己，楼顶的屋檐还保留着老式平房时常有的样子，一条屋脊左右分向，往两边努力张开，顺延到尽头，然后像要飞了起来。

一头对着东边的天，迎接着晨辉升起，一头对着西边的天，接受着夕阳暮落。而在不远处的祖辈的墓地坟堆，灵骨塔的屋檐也是一样，只不过是南北延伸，顶上同样的建筑模型，怯生生的蜷缩在众多楼房一隅，北边是层层叠叠的两层三层农家别墅，那里还是热腾腾的生计缭绕烟火浓烈。南边是一望无垠的麦田耕作阡陌交通，那里还是祖辈心中的守望更是后辈远走的要道。蚕豆梗土豆秧还有油菜花，黄绿有序，一条条小河低伏于高耸的田地，“当时是怎么灌溉的啊？”倪智杰不由的感慨。

河边的芦苇从河底一直蔓延上来，又很有克制的停在田埂边，远处靠近厂房的地方有羊在羊棚里叫唤，刚打招呼的同族老人被小孙孙拽得东倒西歪奔了过去。“他们还知道，但城里的孩子，知道羊的叫声，知道羊吃什么，长什么样吧？”

“知道了又能怎么样？现在手机里不都有吗？”倪智杰记得自己有一次在晨会结束随口一说，胖丫就是这样回答自己的，看看手机，正是中午，再看看眼前的楼房和田间的墓地，心里说不出来的压抑，好像这片土地自己就不应该站在前面，不应该高于灵骨塔，不应该高于草地，应该屈膝匍匐，钻进土壤里，那里是自己曾经摔倒时啃过的泥粒苦涩，那里是自己童年游泳时被划破的芦苇叶香，那里是自己祖辈传承的根脉精华。近乡情怯，原来就是这个原因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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