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忽然,一道寒光闪过,司无涯只觉得自己如坠冰窟,周身忽然袭上一股凉意,灼痛的火焰瞬间消失不见。他在地上喘息了片刻,努力睁开被脓水和血水糊住的眼睛。只见在清冷的月光下,一袭飘飘的白衣从天而降,稳稳地坐在石桥栏杆上,飘动的裙摆下,两只白鞋一晃一晃。
一个清润的女子声音响起:“小妖怪,你干什么这样欺负人?”烛火妖捡起散落在一旁的灯笼,笼在自己的黑斗篷当中。里面将熄未熄的烛火在斗篷的笼罩下,跳了跳,稳定了下来:“他多管闲事,我只有给他点苦头尝尝。你又是谁?”
那双白鞋轻快地跳了下来,还是那个清润的声音:“我呀,也是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呢。”烛火妖一噎,顿时恼羞成怒,将灯笼提起,猛地往白衣女子面前一送,说道:“既然你要多管闲事,就不要怪我给你灌杯罚酒。”
灯笼的火焰猛地往上一窜,正好照亮了白衣女子的面庞。司无涯倒在冰冷的桥面上,只觉得眼前模糊一片,在一片朦胧的暗红色中,明亮的只有这白衣女子的脸。她衣着甚为普通,一点首饰点缀也无,只是一双眸子亮得惊人,胜过了一切首饰珠宝,如雪山上的清泉。
那双眼睛在火光下甜甜地一弯,白衣女子笑嘻嘻地说:“我呀,天底下什么酒都喝过,偏偏你这罚酒还没喝过。”烛火妖顿时被激怒,黑袍下伸出一只被烧成焦炭的手,猛地往那女子的心口袭去。
女子侧身一避,双手飞快结印:“你这罚酒却不好喝,不如送你一碗醒酒汤。”说着,一道寒光带着凉意直往灯笼而去。还没等司无涯看清,灯笼中的烛火瞬间熄灭,穿着黑袍的身影也同时坍缩为一堆灰烬。
白衣女子用脚踢踢那堆灰烬,面上似乎有些苦恼地说道:“可惜我没有称心如意的好剑,不然可以给你一个痛快。”那堆灰烬忽然无风自起,绕着白衣女子满天飞舞,如同黑色的细雪。这些灰烬嘶嘶作响地叫道:“你不要得意的太早,总有一天你会受烈火焚身之苦。”
那女子容色未变,望着这片月色下的黑雪说道:“就算我身受烈火,你又怎知我心中不是甘之如饴。”那些灰烬嘶叫着,盘旋着,渐渐熄止。司无涯只觉得自己的眼皮随着这些灰烬,也渐渐变得沉重。
在他的眼睛即将要合上的时候,他觉得自己被一双柔软的手扶起,那双如清泉一般的眸子正正地看着他,轻轻说道:“你明明是修真已有大成的人,为什么会落到这般田地。”司无涯勉力一笑:“你怎知我心中不是甘之如饴。”
那双清亮的眸子依旧怔怔地看着他,司无涯在那双眼瞳里看见了现在的自己,头发已经尽皆烧毁,整个光秃秃头皮上遍布着被火燎起的密密麻麻的水泡,有些已经破溃流脓。他猛地用双手蒙住自己的脸,颤抖着声音说道:“别看我,我丑。”
他什么也听不见了,只觉得一只轻柔的手拿开了他水泡遍布的手。她好看的眉眼笑得弯弯的,另一手将一枚洁白如玉的丸药送进他的口中,女子甜甜说道:“给你个好吃的。”
丸药入口,一股清凉之意袭来。司无涯觉得自己周身的痛楚都减轻了许多,他勉力开口: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那女子依旧笑得眉眼弯弯,伸手往天上一指:“我的名字呀,就是它。”
司无涯抬头,只见皎月高悬。
番外郎心似铁(四)
数月后,逍遥派沥剑楼外,天色刚蒙蒙亮,宽阔的试剑场上早已经汇聚了大批的修真之人,其中有不少人早在天色未明之时就守在这里。这些人从各地跋山涉水而来,此刻却都静静地肃立着,脸都朝着一个方向,在等着一扇门的开启。这正是一年一度的沥剑楼重开之时。
此刻,沥剑楼的大门关得紧紧的,广场上虽然有些好事者凑在一起,说些闲话,但眼睛都不忘时不时往大门处斜睨一眼,唯恐错过了开门的时候。
和众人显得有些紧张压抑的气氛不同,一个穿着天青色布衣的少年像游鱼一样,在人群里穿梭了几个来回,往前一凑,说道:“每年沥剑楼重开之时,都有不少修真人慕名而来,借此铸造一把得心应手的好剑。但今年怎么聚了这么多人,这人山人海的样子,怕是往年的三倍还有余。”
另一个人说道:“这你就不知道了吧,听说沥剑楼楼主司无涯在外游历三年,今年才回来。很多人,特别是希望能于剑道上有所大成的,都希望由他亲手铸造自己的剑,宁可硬生生等了他三年。听到他回来的消息,早早的就来候着了。”
那布衣少年说:“哦,这么多人想要那姓司的亲自铸剑,他哪怕昼夜不停,恐怕也要忙到明年去了。”另一个人说道:“这你就不懂了,司楼主一年最多只铸一把剑,还要看他心意,如果没有能入他法眼的人,他宁可封炉不动。因此啊,他铸得剑可谓是可遇不可求,千金不换。”
见这两人聊的热络,前面一个女子转过身来,上下打量了那布衣少年,说道:“你这样早来,却连这最基本的都不懂。真不知道你这样的人,来凑什么热闹。”
那布衣少年嘻嘻一笑:“你以为所有人都和你一样吗。我来根本不是为了那姓司的,我也根本不使剑,我来是为了找人。”正说着,只见人群中,一道白影一闪,那少年一挥手:“后会无期啦。”便跟着那道白影,一溜烟,不见了。
封闭的大门内,沥剑楼内的弟子正忙得不可开交,正为这一年一度的大日子做着各种准备。但这沥剑楼的大日子对楼主司无涯而言,却是小日子,与他自又栖镇归来后的上百个日日夜夜并没有什么不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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