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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8章（第1页）

明新微心中嗤笑，陈籍画饼的功夫倒是不错，看样子，是把明二哥这刺头脑袋收拾得服服帖帖。

「好！好！好！」明老爷子红光满面，一连说了几个好字，好似已经在明家家谱上添上了位节度使，「祖宗保佑啊，想我明家自两汉以来就是平原郡望族，祖上也出过冀州丶青州刺史，你谋求外放，就往那两地去，必有祖宗气脉护佑，事半功倍！」

这话越说越不像话，让外人听了，只怕笑掉大牙，好在明老爹脑子尚清醒些，迟疑道：「后面这些话，可是克恒同你商议的？」

明二哥脸上露出了一丝赧然：「是，是克恒同我分析推演的，亏得有他，不然我还昏头昏脑，摸不清头绪。」

明二哥说完，忽然瞥了自家三妹一眼，又将碗里的调羹羹柄转了一圈对着自己，这是两人小时候的暗号，意思是吃完饭有话要说。

家逢喜事，一席饭吃得其乐融融，只是散了席，明二哥却未能走脱。

明家三婶在廊下拦住他道：「二郎，三婶有几句掏心窝子的话，不知当讲不当讲？」

明二哥知道最近家中不太平，直觉三婶来者不善，于是道：「那就最好不讲。」

三婶讪笑一下：「一家人不说两家话，自家人关起门来，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好说的——」这种吃了吐的行径，明二哥尤为不耐烦，拔腿就走。「唉，二郎你别走呀，是关于三姐儿的婚事，我看啊，她有自己的想法。」

明二哥这才停下脚步，皱眉道：「你不是她，你又知道了？」

「嗨哟，你三婶这辈子书虽然念的不多，但人情往来，男婚女嫁，还是见的多了，更别提蝉光这孩子，我也算看着长大的。这孩子自小拔尖儿要强，念书作文，不说压几个姊妹一头，便是族中哥哥弟弟的，你看她又服气过谁？三岁看到老，三婶我老早就知道，这一般凡夫俗子，必定入不了她的眼，因此最后能定下陈姑爷这般允文允武的英雄人物，三婶也替她开心。」

她见明二哥的脸色和缓了过来，趁热打铁道：「三婶我也不是那等尖酸之人，我啊，比谁都盼着你们小辈好，巴不得咱家姊妹，个个嫁得乘龙快婿，自此互相帮衬，合家兴旺。」

明二哥道：「既然三婶也看好这桩婚事，又为何拉着我夹夹杂杂说这许多？」

「就是看好，才怕事情黄了，到时候结亲不成反结仇，那就不美了，你说是不是？」

「三婶想说什么，不妨直说。」

三婶左右看看，压低声音道：「我知晓，蝉光这孩子之前掉到土匪窝里，失了体面，但既然这一茬揭过去了，陈姑爷也不在意，我们也就都不提了。但你们男人看事情，往往只关心男人，以为只要陈家不追究，就万事大吉，但却没想过，若这女子不愿意，会闹出多大的乱子？」

明二哥原本听到什么「土匪窝」丶「失了体面」云云正想发火，但听到后面的言语，却滞了滞，觉得很有些道理。

是啊，既是双方结亲，这下横生了枝节，怎么能只问一方意愿呢？他想起之前两人在宋军大营见面，当时千头万绪，事态紧急，也没多问，只是说话听音，他似感觉妹妹对陈籍颇有微词，但后来再见，却没听她再说起了，加上陈籍摆出一副既往不咎的样子，他自然也认为两人的婚事会继续。

明二哥问道：「她亲口同你说她不愿意？」

第91章

廊下风波一笔写不出两个明字。……

「那可不是！就在前厅里，她当着所有人的面说要退婚，你爹当家作主惯了，没当一回事。也是，自古以来女子出嫁，都是父母之命，媒妁之言，哪有自己说什么退不退婚的？但三婶我别的不说，看这待嫁女郎心思还是比较准的，蝉光这孩子啊，自小主意就大，如今是心野了，你们不当一回事，以为糊弄糊弄就过去了，我看啊，一个弄不好，她是做得出自己去找人退婚这等疯事的！」

「你想想，陈姑爷那等心高气傲的人，觉得自己都如此屈尊俯就，善解人意了，我家女郎还不识好歹，心里怎么想？面子上如何过得去？到时候两家撕扯起来，伤了和气事小，耽搁了二郎的前程，岂不是得不偿失？」

明家三婶心里明镜似的，替嫁这事，若真到了那一步，她有信心，明家长辈必然都同她站在一条战线上，唯独这明二是个变数，他既同陈籍走的近，也和明新微亲近，若是一时想左了，倒是难办，因此她需提前敲打敲打他，最好是能透过他，向陈姑爷敲敲边鼓，那就再好不过了。

她见明二哥一时沉吟，只以为自己把准了脉，说动了他，因而得寸进尺道：「为着两家的和气，二郎何不同陈姑爷先透透口风？说说这改换人选的意思，若他也同意，这不是皆大欢喜吗？说句不好听的，陈姑爷什么人才心胸？那可以状元郎君，有的事情呢，那是话赶上话了，不愿让我们家难做，这才说些故作大方的面子话，我们很该为他多想想，不然这等真过了门，见着新娘子神思不属——」掩面压低声音道：「甚至己身未守，难免——」

明二哥勃然作色打断道：「三婶，我敬你是长辈，所以多听你几句，但你也不要嘴里带脏，否则，别怪我忤逆长辈！你心里打得什么主意，你我都清楚得很！」

明家三婶见她都把话掰开了揉碎了，这明二还是这等榆木脑袋，他也不想想，只要是姓明的女郎嫁过去，管他大房还是三房的，他不还都是大舅子吗，有什么分别？就他点死脑筋，在官场上只怕让人吃的骨头渣都不剩，到头来，恐怕还得靠这点裙带关系给他兜底。

心里骂归骂，明家三婶也明白此事不宜撕破脸皮，咽下一口气，用巾帕拭了拭并不存在的眼泪，仍旧好言好语道：「二郎，你说这话就让人伤心了，你以为我是为着自家闺女着想，想要抢了贤侄女的好婚事？天地良心，一笔写不出两个明字，我也是为着我们合族打算。有的事情发生了呢，我们都不想的，但并不是装作没发生，就能粉饰太平的，你也是个男子，自己好好想想，三婶方才说的话，在不在理？」

若是明家三婶尖酸刻薄，说些不着边的话，明二哥势必要她好看，但她做出一副沉着自持的样子，明二哥便也冷静下来，细想片刻，眯了眯眼睛道：「克恒那里，三婶你趁早歇了心思，我是不会去说的。他的为人，我明白，绝无口是心非的道理，他说婚事不变，那就是不变。而我三妹如何想的，我自然会去弄清楚，若到最后，我发现是有人在中间煽风点火，坏人姻缘——哼，是，我是不能拿三婶你怎么样，但咱们这点亲戚情谊，就此断了，以后大路朝天，各走一边！」

明家三婶一听明二哥类似一刀两断的威胁话，哪里服气，嘴唇一抖道：「你丶你——你就是如此同长辈说话的？」她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，长出一口气，哭喊一声道：「哎哟，真是用人朝前，不用人朝后！你小时候出痘，你娘病病歪歪，照料不好你，是我，是我啊，跑了百十里夜路，从兴仁府老家给你带了偏方，又守了你三天三夜，才把你从阎王爷手里抢回来的。」

明家三婶这话倒是真的，当初她一连生了三个闺女，心里着急，老爷子曾经起过将明二哥过继给三房的心思，刚私下提了这茬，明二哥便出了痘，急得三婶眼睛也没合，套车连夜上了东京，衣不解带照料了他，后来明二哥好转过来，三婶却累倒了，大夫一摸却说有了孕，这下自然喜不自禁，后来顺利生下明常枢，过继一事就不了了之。

不管前情如何，这事确实算是实打实的救命之恩，如今三婶提起，明二哥做不出那等薄情寡义的事，只觉脸上一烧，挠挠眉心，口中喏喏道：「我丶我——三婶娘——」

明家三婶隔着巾帕一撇，见拿捏住了明二哥，哭喊得越发起劲：「可怜我嫁过来二十五年，没一日不盼着整个明家好，却被人这样猜忌嫌弃，我不如一头在这廊下碰死算了！」

「婶娘，婶娘，是我不好，我说错话了！」明二哥心里一慌，忙拦住她服了软。

明家三婶倒也见好就收，立马不再要死要活，叹口气道：「从我嫁进你们明家的第一天，老爷子就对我说，既然没分家，那都是一家人，这话我牢牢记在心里，片刻不敢忘，因此这隔房的侄儿出痘，我只当自己的儿子一样心痛，可惜啊，如今人家出息了，却转头不认人了，只把我当那打秋风的亲戚还不如，防着我呀，以为我肚里有多少小九九呢！」

明二哥的气焰又矮了半截：「婶娘，我近日连夜赶路，没睡个囫囵觉，你就当我脑子不清醒，说了胡话。」

「说到底，当初拼着累死也要看顾你，那都是婶娘自愿的，这么些年，也少有提起，挟恩以报，总是不好，因此你如何对婶娘，婶娘都不在乎了，但是新芙总是你嫡亲的堂妹，这婚事若蝉光那孩子看不上，与其便宜了别人，不如留给自家人，对你，对你大哥，也有好处不是？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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