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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认识叶昉是在大学的时候，学校的食堂只允许刷校园卡，不接受现金。骆程排队打饭的时候遇见了没带饭卡的叶昉，头发剃得很短，贴着头皮，瘦高个子，怎么看怎么像家里吃不饱逃荒出来的，只是一双眼睛很好看，和食堂阿姨争辩的时候还有一点点结巴。

我真的是学生，经管的。

食堂阿姨不为所动，坚定没饭卡不给菜的原则，那你找别人帮你刷一下。我们这是不能拿现金的。

于是叶昉转过身，有点焦急地拿着卡对排在后边的女生说，同学，我给你现金，你帮我刷卡行吗？

骆程闻言拿出了自己的饭卡，心里想着这眼睛也太像了，干脆利落地替他刷了五块五。叶昉感恩戴德，端着饭跟在骆程后边说同学太谢谢了，我晚上请你小火锅行吗。

骆程看了他一眼，这个态度倒是不像，小火锅是学校南门新开的，相当火爆，物美价廉，骆程一边感叹美色误人一边点了点头。

五个钟头后他们俩在火锅店碰头，叶昉不太能说，只是默默地涮菜，骆程眼见着他把牛肉羊肉茼蒿都放进了锅里，陡然产生了一种满足感，没有什么比冬天的火锅更让人快乐了。尤其是对面还坐着一个一说话就脸红的帅哥。

只是两个月之后骆程的想法就完全变了，叶昉只是看着腼腆，熟了之后整个人都活泼起来了。叶昉和她同级，学校里话剧社的骨干，两个人还一块上一门微积分，只是这是门大课，乌泱泱一百来人，骆程有次去晚了正想往后走，就见第二排的寸头对她招了招手，自此之后，叶昉都会帮骆程占个座。

骆程心存感激，毕竟微积分坐后边就听不清了，教室太大，回音很多，于是她会在上完课之后带叶昉去学三食堂吃麻辣香锅。久而久之就成了习惯，两个人变成了和谐的饭搭子。有的时候叶昉还会去和骆程一起听课，或者把话剧的票给她。学校里的话剧社并不热闹，多数情况下是骆程坐着台下，稀稀拉拉的几个人，演完了两个人一起去吃小火锅。

叶昉无辣不欢，吃多了毛肚之后眼睛就亮晶晶的，像是某种犬类，骆程上高中的时候在马路牙子那遇到过一只金毛，摇摇晃晃地向她走过来，似乎是想要求收养，只是骆程天生怕狗小时候还被狗过，打了狂犬疫苗后就对狗敬而远之。她那一次也并没有反应过来金毛对她并无恶意，只是大声吆喝，金毛于是停在了路对面，遥遥地看着她，骆程在遇到叶昉之后才想明白，原来那晚上金毛只是想和她示好。

不过她的这个逻辑似乎并不成立，因为推理的关键是叶昉像个流浪狗。骆程晃了晃脑袋想把这个无厘头的想法摇晃出去，叶昉就递过来了一罐可乐，说骆程我们俩在一起好不好。

骆程愣了，她不是没想过这个，只是来得有点突然，若干年后骆程觉得这是她愧疚的开始，她当时看着叶昉，脑子里都是那只瘦骨嶙峋的金毛湿漉漉的眼睛，鬼迷心窍地点了点头。

那个时候，她是真的想过要和叶昉好好过的。

只是她还是做了坏人。

所以这次见面叶昉还能心平气和地和她打招呼骆程是没有想到的，他们结束的并不体面，叶昉当时骂她没有心。骆程只能承认，说我只是不想996啊。我去互联网公司会被资本家榨干最后一滴血的。

叶昉怒斥，那我和你求婚，说我养你，你去银行上班，不是很好吗？你就是在找理由。

骆程无奈，她曾经有段时间真的这样想过，叶昉那会儿已经演了几部电影，小角色但是也小有名气，他们俩在一块骆程的压力不大，不想去大厂就找个银行就好了，只是研二的时候有个银行的师兄回学校，一起吃饭的时候聊起了银行，说每天就是在看机子。

骆程晚上回去后一晚上没有睡着，她盯着天花板的蚊子血想，我是不是想要这样的生活。

她想，我是不是想要这样的生活。

想了一晚上之后她给叶昉打电话，说我想出国读博士。

叶昉说为什么。

骆程说，我还是想做点我喜欢的事情。

叶昉沉默了，他并不是不支持骆程出国，只是他突然发现骆程从来没有和他提起过她的人生规划，她喜欢什么，不喜欢什么，他也并不清楚，大部分时间里骆程对他都很好，脾气也好，从来不发脾气，也不会使小性子，她是个完美的女朋友，完美得像个工具人。或者说，叶昉也是她的工具人。

他思忖了一会儿，说你等我回去，我们聊一聊。

可是叶昉没有等到这个聊一聊的时候，骆程在某天半夜给他打电话说她决定了，他们分开吧，她一定要出国。

叶昉问为什么，他说你出国可以，我每年都去看你，每年放假都去，我们不要分手好不好。

骆程没说话，只有嘶嘶的电流声，过了一会儿后她说不。

现在回想起来，骆程依然觉得自己铁石心肠，她并不想把不得不走的理由告诉叶昉，或许是因为潜意识里她也并没有觉得他们两个一定要在一起，叶昉有他的好人生，骆程却只想当个普通人。

甚至，她可能也没有真的爱上过叶昉。

所以骆程很害怕叶昉再骂她没有心，她在这件事上理亏，只有挨骂的份，好在叶昉大度又从容，笑着说自己在波士顿休假，周末一起吃个饭。

骆程含糊其辞，叶昉了然地笑了，说骆程你还欠我一顿饭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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