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马车轮骨碌碌地滚过积雪的路面,靠近镇子时,隐隐能看见裹着厚厚围巾、蹲在自家院子里玩的小孩。
他们停在了橙发青年家门前,门前有着经年不变的小小花园。
莱尔维亚先下了车,大衣的衣角在风中抖开。他在车门外站稳,没听见身后有声音,于是回过头来看达达利亚,达达利亚扒拉着门框,显得十分踌躇。
在莱尔维亚若有所思的目光之下,达达利亚抿紧唇,暗暗吸了口气,强作镇定地下了马车。但命运向来不给他整理情绪的时间,家门口响起一个活泼热情的稚嫩嗓音:
“哥哥!!”
达达利亚愕然地回头,见院里飞快地奔出一个小小的影子,如果一阵炙热的旋风,眨眼间就撞进了他怀里。
青年手忙脚乱地接住他,手臂揽着他小小的身体,表情看上去却像是抱着一只丘丘人,彷徨又错愕。
他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孩子的面容,只知道对方紧紧地箍着他的腰,无论是动作还是语气,都透着让他浑身僵硬的眷恋。
这还没完。
对方抱着他腰狂蹭一通,好不容易才放开他,兴高采烈地问道:“哥哥!你这次回来要呆多久?”
达达利亚的视线落到小孩面上,顿感如遭雷击。
橙色头发,五六岁,和他小时候长得很像,叫他哥哥。
不是安东。
他什么时候多了个弟弟?!
不能理解的事物出现了,达达利亚表情僵硬地敷衍了几句,下意识地将求救的视线转向了莱尔维亚。
后者正抱臂站在一旁,一言不发地注视着他。比起注视,这更像是一种沉默的观察,但莱尔维亚的度把握得很好,没有让橙发青年察觉分毫。
见达达利亚将茫然无措的目光转过来,他略一垂眼,伸手拎住了小孩的领子提开,淡声道:“先让你哥哥进去,托克。”
他的咬字又轻又稳,清晰无比地落进达达利亚的耳朵里。
托、克。
弟弟被莱尔维亚拎起来,却异常乖巧地呆在他手里,一动也不敢动,他看起来对莱尔维亚有些发怵,将求救的目光投向自己的哥哥——
却见达达利亚站在原地,神情恍惚地望向院里。
听见了托克的大声呼唤,冬妮娅和安东也出来了。房子的小门被打开,其中冒出两个小小的头,一个梳着漂亮的辫子、一个乱糟糟的,发尾四面八方地乱翘。
说是小小的,也只是和达达利亚现在的身体相比。在他的记忆力,他们要比现在小得多。
他背着行囊,独自踏上打破一成不变的枯燥生活的旅途的时候,冬妮娅和安东都还很小很小。可是他们现在已经长大了,冬妮娅变成了纤细漂亮、又很有活力的少女,漂亮的蓝眼睛像是至冬国最好的宝石;安东也长高了很多,看年龄,他现在应该十二三岁了。
这个场景的割裂感无疑是毁天灭地的,达达利亚凝视着他们,横生一种被时间抛弃的脱节感。
这种脱节感如同凛冬时节最刺骨的寒气,沿着脚底慢慢攀升而起,极具侵略性地蔓延至四肢百骸,将青年的身体冻得僵硬。
看啊,妈妈从门里出来了。她的头发白了不少,脸上皱纹多了。她在对自己笑。
老头跟在后面,他看起来身体不如从前硬朗了。他拿着烟斗,在冲自己招手。
明明面前就是日思夜想的家人,但他却怎么也迈不开脚步,甚至连一个笑容都挤不出来。他不知道自己的瞳孔正慢慢缩紧、脸色也逐渐变得苍白起来;不知为何极易被牵引放大的负面情绪此刻又阴魂不散地缠上来,达达利亚感到轻微窒息。
托克被莱尔维亚拎着,慢慢地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的地方。
“……哥哥……?”
他懵懂地开口道。
紧接着,他被放下了。
那个一向让他有些害怕的大人松开他,向侧边伸手,轻轻搭上了哥哥的肩膀。比起拎自己的力道,他将手搭上哥哥肩膀的动作明显轻柔不少。
像是被拍碎了包裹于身的冰层那样,达达利亚猛地吸气退后一步,面色惶惶然地转过头。
莱尔维亚听见他呼吸之间颤抖的气音,眼底的神色变得复杂晦暗。
但即便如此,他还是向达达利亚伸出了手。
“……什么?”
达达利亚脸色苍白地提问道。
莱尔维亚道:“把手搭上来,跟我走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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