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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时顾云声忽然笑着问:&ldo;何彩你真是有点偏心,我也一没结婚二没女朋友,你怎么从来不问?&rdo;
&ldo;你是诱惑太多,花了眼睛;江天就不一样了,以前还在学校那阵子,女孩子给他写信都要脸红的。&rdo;
听到这里顾云声转过头,笑着看向江天,眼睛里的光泽温润,语调也平四八稳:&ldo;哦,要脸红的。&rdo;
江天也看他一眼,没接话,低头去吃碗里剩下的那一勺鸡丁。只听黄达衡继续说何彩:&ldo;你大四暑假才认得江天,就知道女生给他写信的事情了?&rdo;
&ldo;那当然,当年我也是知心姐姐一名,多少姑娘在我这儿洒下过纯洁泪水啊。&rdo;
黄达衡一阵牙酸,何彩却自顾自接着说:&ldo;不过你们两兄弟啊,一个真的太不开窍,一个是太精。那个时候在钵山寺,云声你忽然找过来,半个月里,测绘组的女生明的暗的喜欢你的多少,你都轻轻巧巧躲过去。这也是本事。&rdo;
她说得兴起,全然没留意到对面的两个人都沉默了。等她说完,顾云声忽然抬眼,眼底沉沉敛着光:&ldo;我们不是……&rdo;
话说到一半,就觉得搁在桌下的手被拉了一下,他轻轻甩开,却终究没说下去。
这一点藏着掖着的蹊跷,黄达衡却稍稍察觉了。他看了看自己的妻子,又看了看江天和顾云声,提议说:&ldo;说起来如果不是钵山寺,可能我和何彩做不了夫妻,今天我们四个人也坐不到一起。各种缘分,都是那里结下来的。今天既然都不喝酒,那就喝茶的喝茶,喝水的喝水,为钵山寺碰个杯吧。&rdo;
无论何时,只要稍加提及,钵山寺的往事都像一片落叶,无声地在四个人的回忆中荡起涟漪。
第14章
一个惊雷下来,原本晦暗的天色霎那间更暗了。举目四望,大雨让可视范围变得很狭窄,但所见都是泽国,土黄的浊流在蜿蜒的山路上肆意地流淌,路边大片的林木在连日的降雨后都打得弯下了腰,远处连绵的群山则更是如同初醒的巨人,发出沉闷的嘶吼声。于是此时骑在两匹骡子上艰难前行的人,在这漫山遍野的雨声风声中,愈发像滚滚洪流中两片无助的落叶了。
顾云声抹一把脸上的雨,勉力拉住缰绳,大声呼喊走在前面带路的本地人:&ldo;大哥,先找个稍微开阔的地方避一避吧,雨好像又要大起来了。&rdo;
走在前面的人起先并没听到,顾云声又喊了一遍,这次喊破了嗓子,禁不住伏下身咳嗽起来。这时回应传来:&ldo;再没几里路就到了,这一段都是山路,没地方避的。跟紧一点。下面有岔路了。&rdo;
这一路下来,顾云声早就不记得走了多久的路,印象里只记得天色始终是黑蒙蒙的,伴在耳边的都是风雨声,带路的人也都换了好几个,从最初的火车,到汽车,也搭过拖拉机,等水淹到路面上连拖拉机都没办法前进了就靠走,栉风沐雨、披荆斩棘,好不容易才搭上了也急着回乡的本地人的骡子,磕磕绊绊从清晨一直走到现在,才听到这么一句&ldo;要到了&rdo;,连日来因劳累造成的深刻的麻木和疲倦被这一点小小的希望刺痛了,他在驴背上坐直:&ldo;嗯,我知道了。辛苦你了。&rdo;
果然没多久过了个三岔路口,路也忽然变得更难走起来。前面带路的骡子因为身上还负了其他重物,陷在泥泞的山路上好几次,带路的老乡自己要下来不说,还要把货物也卸下,这样一来顾云声也不得不下来,牵着分担了一部分辎货的骡子跟着一起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挪。这样折腾了几次,顾云声累得眼前一片漆黑,低着头,勉强跟着前面人的脚步,机械一般地走着。他双腿早像灌了铅,现在是连大脑都是这样了,每一步都混混噩噩,心里却在反复想,这就要到了,就要到了。
带路的人停了下来,顾云声艰难地抬起头,才发现停在了桥头。桥下的河水涨起来了,水流急且浑浊,卷带着上游的泥土和被打落的枝叶,打着漩奔流而去。这样的景象让顾云声双眼发花,他内心挣扎了一阵,才勉强能打起精神开口:&ldo;还要多远才到?&rdo;
不料这时老乡的声音里带上一点久违的笑意和舒畅:&ldo;你抬头看看,桥那边再过去,就是了,看见塔了没有?&rdo;
他难以置信地抬起头,才看清原来过了这座桥,就是块小小的平整的土地,坳在群山之中,几十户人家,稀疏地分布着,便显得视线最尽头的那一寺一塔,分外地高大庄严起来。
到了村口,两个人就分了手,老乡指点他方向,又看他脸色欠佳,执意继续骡子借给他,说改日去庙里领。然而这一路顾云声早已是骑得苦不堪言,坚持说既然不远,雨也小了,还是走过去。他如此坚持,对方就再一次告诉他方向:&ldo;一直走,过了土地庙,走到山根根下头,庙就在那里。&rdo;说完执意塞了一把李子一把梨到顾云声怀里,就赶着自家的牲口带着货物,走上了另外一条田间的土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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