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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9章(第1页)

燕苏冷冷问:&ldo;你便是云罗的辱母?&rdo;单氏答:&ldo;大小姐一出生就没了母亲,是由民妇一手带大的。她身子骨一向不好,后来离家学武,强身健体,民妇年纪大了,便回了乡下。&rdo;燕苏盯着她,目光炯炯,确定她不是说谎,喝道:&ldo;既然如此,你随我来!&rdo;心里有一把熊熊烈火在燃烧,云儿不过十四五岁,天真烂漫,怎么可能会是心狠手辣的云罗?一定是敬之弄错了!另外一个声音告诉他,敬之办事一向谨慎,若没有十分把握,是不会说出来的。回宫的一段路,宛如一个世纪般漫长。他希望快点求证云儿不是云罗,然而又希望永远都不要知道答案,矛盾而挣扎,心情从未有过的恐惧害怕。

第98章

第五十章晴天霹雳(下)

云儿悠悠醒转,睁开眼睛,一时间浑浑噩噩,好半晌才记起这是燕苏的寝宫,挣扎着坐起来。东方弃听到动静进来,一脸惊喜,&ldo;云儿,你醒了!&rdo;云儿一把抱住他,头窝在他胸前,&ldo;东方,我做了一个好可怕的噩梦。&rdo;东方弃拍着背安慰她:&ldo;不要紧,再可怕的噩梦也会过去的。&rdo;云儿撇过头去,哽咽道:&ldo;梦里我杀了人,流了很多很多的血,还有满地的尸体……&rdo;双肩颤抖,声音堵在喉咙里,说不下去。

东方弃并不知她隐隐约约记起了某些往事,只当她是在说刺杀李措一事,便说:&ldo;都过去了,以后会好的,不要再想了。我们离开京城,好不好?&rdo;京城是非太多了,他才来多久,接二连三便发生了许多的事情。

云儿看着他,心中又酸又痛,随即点头:&ldo;好。&rdo;她不喜欢这个充满争斗杀戮的地方,一想到梦中的场面,忍不住心惊胆颤,啜泣道:&ldo;我害怕。我们这就走,好不好?&rdo;她一刻都等不及。东方弃唯恐夜长梦多,点头同意了,&ldo;好,明天我们就走。&rdo;燕苏那儿恐怕有些麻烦,实在不行,他们可以不告而别,连夜溜走。

云儿手足无力,歪倒在床上,东方弃替她换外套。燕苏进来,看到他们紧紧贴在一处,东方弃的手放在云儿胸前,登时大怒,&ldo;你们干什么?&rdo;东方弃快速将衣带系好,行了个礼,&ldo;殿下,你回来了,我正好有事要说。&rdo;

&ldo;我问你们在干什么?&rdo;燕苏俏脸紧绷,声音冷冷的。

云儿看着他的脸,记起梦中模模糊糊的那个少年的影子,似曾相识,忽然觉得难以承受,胸口痛了起来,不敢正视他。东方弃正待要说告辞的话,跟在后面进来的单氏见了云儿,惊呼:&ldo;大小姐!&rdo;疾步扑了过来。

一屋子的人都愣住了。

单氏走近,盯着云儿看的眼睛露出迟疑,不确定似的又喊了一声:&ldo;大小姐?&rdo;明明是大小姐的样貌,可是看起来怎么还像是十四五岁的小姑娘?

云罗双手护在胸前,愕然道:&ldo;你叫谁?&rdo;单氏靠近她,急道:&ldo;大小姐,我是单妈妈,小时候喂你吃饭抱你玩儿的单妈妈,你不记得了吗?&rdo;云儿缓缓摇头,&ldo;我不认识你,你认错人了。&rdo;

东方弃不知为何冲出一个单妈妈来,温和道:&ldo;这位大娘,你可是认错人了?&rdo;单氏急了,&ldo;自己家的大小姐,怎么会认错!何况阿罗左眼下那粒蓝色的泪痣,天下间绝无仅有,老妇年纪虽大了,眼睛倒还没瞎。&rdo;

东方弃看着单氏,像是明白了什么,没有说话。

云儿见大家都看着她,感觉心惊肉跳,双手紧紧拽着被子往后退去,极力否认:&ldo;你认错人了,我不是什么大小姐。&rdo;她是云儿,漂泊无依、自由自在的一片云。

郭敬之站出来,指着云儿说:&ldo;单氏,你能确定她便是八年前御史大夫云平的女儿云罗吗?&rdo;单氏见他神情凝重,又犹豫了,&ldo;大致的模样未变,但是阿罗属龙,今年二十有一,这姑娘看起来却顶多只有十五六岁。&rdo;

云儿听到&ldo;御史大夫云平的女儿云罗&rdo;几字,脑袋轰的一声炸了开来,脸上血色顿去,手足冰凉,坐都坐不住,上身一晃,差点倒下来。

东方弃看了眼单氏,又看了眼燕苏,不发一语,在云儿床边坐了下来。

郭敬之让人带单氏下去休息,负手站在中间,一字一句掷地有声,&ldo;殿下交待的事,属下绝不敢含糊。云罗,你是真失忆也好假失忆也罢,不管你对殿下有何企图,今天大家把话摊开来说。你便是云府灭门惨案唯一幸存者御史大夫云平之女云罗,八年前你冒天下之大不韪刺杀皇后,刺伤殿下,犯下滔天大罪,在云溪子的帮助下逃了出去。幸而老天有眼,天网恢恢,疏而不漏,将你又送了回来。&rdo;

一席话说完,所有人都呆住了,久久发不出声音。

东方弃一直都知道云儿便是云罗,乃御史大夫云平之女,云溪子的徒弟,八年前惨遭灭门,云溪子耗尽心力将她救活了。至于云府为何有灭门之祸以及云罗刺杀皇后一事他一概不知情。皇后被刺一事极其隐秘,有失皇家颜面,朝廷对外宣称乃是因病逝世。他只知道云溪子费了极大的力气才保住心脉尽断的云儿一命。至于云儿失忆了,他想灭门惨案如此不愉快的回忆,不记得乃是幸事,何必跟她提及,免得她伤心难过。忘却过去痛苦的回忆,用一个新的身份重新开始,未尝不是好事。

云儿听了郭敬之一席话,梦中的情形逐渐清晰,就在罗敷宫,皇后召见了她,不但要杀她父亲,还要将她流放江州,她怒不可遏,一剑刺进对方毫无防备的胸膛,鲜血飞溅,一个少年冲了进来,她提剑又刺了下去……一瞬间,前尘往事一幕一幕在眼前呈现,残酷无情。

燕苏一步一步走近,喃喃自语:&ldo;云儿,告诉我,你不是云罗。&rdo;她怎么可能是云罗?最大的可能大概是云罗的妹妹‐‐云儿脸白如纸,掀开被子下床,摇摇晃晃站都站不稳。东方弃连忙扶住她。她眼神空洞,看了眼东方弃,然后是郭敬之,最后方转到燕苏身上,双膝一软,跪在地上,双肩低垂,&ldo;刺杀李措的时候,相似的场景令我昏了过去,梦中想起了以前很多凌乱的片段。刚才单妈妈的出现,以及郭敬之大人的一番话,令我完全清醒过来。&rdo;眼睛看着地上,平静地说:&ldo;云儿虽是女流之辈,也知道一人做事一人当,太子殿下,我便是云罗。&rdo;声音出奇的平静。

燕苏不敢相信,摇着头说:&ldo;不,不,不,云儿,你不可能是云罗,不可能是!你不要跟我赌气,这样的玩笑开不得!&rdo;这是杀母之仇,可不是偷偷龙泉剑又还回来!

云儿颓然倒在地上,面如死灰,&ldo;我杀了你母亲,又伤了你,但是你父亲杀了我云府一百余口人命,我不认为我做错了……只是,只是……我欠你一命。&rdo;当年是她伤的他,她欠了他一命。

燕苏一掌拍在桌上,厚重的楠木桌从中裂成数片。他眼睛盯着云儿一步一步后退,&ldo;怎么可能,怎么可能!&rdo;这个消息好似晴天霹雳,当头棒喝,这叫他如何相信,怎敢相信?

云儿语气凄凉,&ldo;我原也以为自己才十三岁,哪知事实全然不是这样。我,我真希望自己永远十三岁,永远不会长大。&rdo;

如果她还能活下来,她一定选择忘记所有的事,重新开始。

燕苏双眼充血,龇牙咧嘴看着云儿,心痛的几乎麻痹,像受伤的野兽一般放声大叫:&ldo;你不是云罗,你不是云罗……&rdo;老天何其荒唐,竟然让他爱上自己的杀母仇人!他移动重若千斤的身躯,在椅子上坐下来,呆呆地说不出来话来。

燕苏犹记得第一次见到云儿,是在临安的鸿雁来宾客栈,穿着淡蓝色的衣衫,神气活现,惹人侧目;然后是ji院,不但在他茶里下泻药,还泼了他一身的泔水;再是临安城外的&lso;落花别院&rso;,大声喊非礼的样子,泼皮耍赖,甚至想方设法偷他的龙泉剑,后来怕了,又不甘不愿送回来;回京城的路上,云儿包在荷叶包里特意给他留的半条烤鱼;俩人从芙蓉山顶跳下的瞬间;九华门听到云儿醒来时激动地心情……他从未有这样的感觉,喜怒哀乐,所有的情绪都因一个人而牵动,又是欢喜又是忧伤,又是嫉妒又是容忍,患得患失,提心吊胆,却又甘之如饴‐‐&rdo;

&ldo;可是,可是你为什么不是云儿,却是云罗呢?&rdo;燕苏说这句话时,仿佛全身骨骼筋脉俱碎,心痛欲裂。

云儿眼角的泪不由自主流了下来。她犹记得第一次见他时惊艳嫉妒,还有误以为他和魏司空有断袖之情;记得云泉里的嬉笑吵闹,她躲在水里不出来,他惊慌地喊&ldo;喂喂喂&rdo;;她为了偷龙泉剑,剥光他的衣服,一脚踹进水里;还有回京的路上她嫌干粮难吃,他装腔作势要倒掉的一碗粥;更有芙蓉山顶他不顾一切跳下来救她时的场景;还有他给她下三日醉,绝望又卑微的说&ldo;云儿,难道你不知道我喜欢你么?&rdo;……种种的一切,一一在脑海里放映,云儿顿时泪流满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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