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贺连目瞪口呆。
李霁接着道:&ldo;全朝上下都知道皇上对本官青睐有加,久有擢我为中书令之意,只是苦于我无慑人之功绩,方才特意派了这桩差事与我……贺大人如此急功近利地想要掺上一脚,就不怕反惹皇上不悦,弄巧成拙?&rdo;
此话说得半真半假,贺连瞪圆了眼睛盯着他,眼中血丝满布,急急道:&ldo;不是的!&rdo;
李霁不耐烦地蹙眉:&ldo;什么不是?&rdo;
贺连竟是一改往日的窝囊谄媚,两道往日颇显憨厚的浓眉如今倒显得英气十足,颇有气势地高声道:&ldo;不是!你明知我的心思,又何苦非做出这副嘴脸来演给我看!&rdo;
李霁被他吼地怔住了。今日是什么日子,一个两个都敢蹬鼻子上脸地冲他发脾气!李霁被气乐了:&ldo;什么嘴脸?贺侍郎觉得李某应该是什么嘴脸?&rdo;
不等贺连回答,李霁继续道:&ldo;我是什么样的人,只怕贺大人根本一无所知!你喜欢的小李公子只是你自己的臆想,何苦非要强加到李某头上来?&rdo;
贺连的那些小心思虽说是人尽皆知,偶然有人隐晦地拿他打趣取笑,却也皆是私下之为。虽说本朝男风盛行,两人毕竟皆是朝中要员,极少有人敢将此事拿上台面来说,更遑论一向都是贺连落花有意,李霁流水无情。而李霁也向来是装傻充愣,眼下这一回竟是第一次点破。
贺连深吸了口气,反倒是没了羞赧局促,嘲讽一笑:&ldo;你是什么样的人?自私自利却要装作风度翩翩,小肚鸡肠却偏要故作大方,胆小如鼠却装作什么也不在乎……自卑的人通常都拿自恋当做掩饰,你以为全天下的人都是傻子,只有你一人聪明!你说你是什么样的人?!&rdo;
贺连越说越咄咄逼人,借着酒劲脾气胆量见长了不少,竟将李霁逼得节节败退。
李霁气得鼻子都歪了,最可恨之处乃是他句句戳中脊梁骨,竟找不出词来反驳,却要撑住自己的气势,遂无理取闹地冷哼道:&ldo;我如此不堪,那你还喜欢我?!&rdo;
贺连面无表情地耸肩:&ldo;我瞎了眼。&rdo;
李霁气绝。
贺连发泄之后痛快了不少,逐渐敛了气势,又恢复了温驯大狗的模样,低眉丧眼地坐在椅子上,满脸皆是苦意。
李霁被呛的噎了许久,深吸了几口气平稳情绪,亦坐下来将酒盏中的就一口倾尽。
贺连索性抱起酒坛往口中倾倒,吓的李霁连忙将酒坛抢下来,溅了两人一身酒水。
贺连略带醉意的沮丧道:&ldo;我知道……你从来不拿正眼瞧我,你瞧不上我。&rdo;
李霁蹙眉:&ldo;不是,我……&rdo;却不知如何去说,纠结地顿住。当真不是看不上贺连?他有些心虚。自小高他一等的感觉如何也改不过来,却又不能承认。
贺连笑了笑,道:&ldo;其实李……兄问我喜欢你什么,我也说不上来。那时候年纪小的很,动情了也不晓得为什么,时日久了就成了执念。那时候我随爹出了京城,心心念念想要回来,每日读上六七个时辰的书,连爹都劝我注意身子,不必那么用功……我想要高中状元,风风光光地回来,那时候所有支撑我的动力便是小李公子会对我刮目相看……&rdo;
&ldo;可惜我只中了个探花,兜兜转转依旧是小李公子的下属,好像一辈子都没有机会在小李公子面前挺直腰板……&rdo;
李霁不忍,口拙道:&ldo;……抱歉。&rdo;
贺连盯着自己的手笑道:&ldo;若不是小李公子,我大约一辈子都要做个安逸餍足的衙内,又哪里有今天。&rdo;
他仰头盯着屋梁:&ldo;其实小李公子不必这么防着我……你说得对,我心心念念的不过是当年自己臆想中的小李公子,我不敢有半点猥亵之心……只想能常常看见你,也是好的。&rdo;
李霁语塞。
贺连道:&ldo;此去云州凶险……我是认真的,李公子对我尚有不忍关怀之情,我对李公子……是真真切切的关心!&rdo;
李霁苦笑:&ldo;凶险?我方才说的,也不尽是为了做戏给你看的……我与皇上纵有青梅竹马之情,如今我做这中书侍郎,也是承了家父的荫泽,朝中又有几人心服?我此行须得立下些功绩来。&rdo;
贺连扭头看他,李霁道:&ldo;人心皆是肉长的,贺兄对我的情谊,我自然察觉的到,也十分感动,只可惜无以为报。况且此事已成定局,贺兄又何苦当朝让皇上难做?&rdo;
他继续道:&ldo;贺兄说的对,我这人死要面子,其实却是内虚……我生出来便顶了太傅之子的光环,人人奉承谄媚,又有几人当真在心底愿意正眼瞧我?大抵都是在心中默念:不过是个世胄之子,有甚么了不起。我便是当真做成了什么,也从来没有人稀奇!&rdo;
他转过头看向贺连:&ldo;贺兄的真心……我记下了,多谢。&rdo;
其实谁也不晓得,这世上最需要的,到底是对自己真心那人,还是能博得自己真心之人。再多感动,也不过一句多谢。
贺连面色已醺,今日借着酒力一反常态,说了太多该说的,不该说的,想说的,不敢说的。他神情似哭似笑,破天荒地捉住了李霁的手:&ldo;小李公子……&rdo;
李霁打断道:&ldo;叫我李贤弟罢。&rdo;
贺连顿了片刻,依言道:&ldo;李贤弟……万事小心,我等你回来!只要能见到你,能做你的属下,也足够了……&rdo;
第四十四章
这边李霁辞别贺连,顾东旭亦去了趟晓月楼。
自七夕之后他便不曾再去过,如今这一去除了辞别,亦有一件事要听那人亲口说出来。
此番他没有跳窗,亦没有拿李霁的令牌,却是光明正大地从大堂走进去,。
老鸨已认得他,笑脸迎人地将他带到典玉的房中。
典玉吃了一惊:&ldo;佑曦,你怎么来了?&rdo;
顾东旭毫不拘束地走到桌边坐下:&ldo;我明日要离开京城,特来同你道别的。&rdo;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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