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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少爷,还是您见多识广,这脑子转得比谁都快!原来你让那小乞儿飞上枝头做凤凰,是为了引诱杀人魔出现。想我先前还不解少爷为何要这么做,原来这一切全是为了以她为饵,诱出杀人魔来。”富海说到得意处,忍不住又加上一句:“既然要让她作饵,不如做得更彻底些,少爷干脆收她为义妹,让关外人人皆知裴家牧场多了个千金小姐,这杀人魔说不定下个月就会选中她。想想这半年来,六个枉死的姑娘里就有五个是富家千金,若是运气好,下个月中便可捉到那杀人不眨眼的恶魔……”
富海愈是往下说,裴穆清的脸色就愈难看。
当初他本无意让弄蝶成为诱饵,如今听这富海说来,岂不正好陷她于危险之境?但倘若再任她回头做乞儿,跟着那个没心肝的老爹,又岂不是让她一生全毁了?
两相权衡之下,不如就让她暂时跟着她。有他在,谅也不会有人敢伤害她。虽说杨明怀疑那杀人魔就在裴家大屋中,但只要有他在,料是没人敢动弄蝶的——
至于收她为义妹,就可是想也不曾想过的事。
但原因为何,他倒也一时理不清,只能跟着自个儿的直觉走了。
第四章
所谓袄教又名拜火教,于北魏时传入中土,南宋以后则不见史册记载,或绝迹于中土,或私下崇奉,皆不得而知。
不过,在裴家牧场的西侧可供奉了一座不小的教祠,教主乃是一名年轻男子,名曰白若亭。貌似二十余岁,生得普通,平日一身白袍奔波于关外牧场,专司教化人心,排解纠纷。偶尔开堂授课,在短短几年间已有不少信徒归于此教门下。
但裴穆清可不是信徒之一。
虽说教祠设于裴家牧场里,但从未经过裴穆请的允许,此乃因十年前裴老爷子在世时收留了白若亭之父,允他在西边土地上建造一座雄伟的教祠——据闻,裴老爷子晚年信奉此教。直到白若亭之父三年前去世,由白若亭接掌教主之位。据白若亭所言,拜火教之所以重入中土,乃是因当年郑和下西洋,曾至印度洋西岸,那儿便有拜火教的分坛。由于当时郑和军威之盛,船货之多,加之以西洋人对明朝存在强烈的好奇心,因此有不少西洋人士纷纷遣使者或附搭郑和回程船只东来。白若亭的祖父辈们便是如此而来到了中土,从此在中土生根建祠,壮大了拜火教之声威。直到十年前,不知何因,白若亭之父放弃关内拜火教的分坛,携子远赴关外重建拜火教,十年下来,也算是小有名气。
而今,白若亭造访裴家,不外乎为了力劝裴穆清信奉拜火教——不是白若亭强逼信教,只是裴穆清这一生可不曾信服过任何宗教。在白若停看来,人们实须有个宗教信仰,借以寄托无助的心灵,所以裴穆清只信自个儿的态度让他觉得不可思议。同时在不可思议之余,也极力说服他入教,虽说为的是教化人心,不过其中也有些微的私心——只因这裴穆清乃关外霸主,任谁听了他的名,都会竖起大拇指称赞,若是他能入教,岂不能带来更多信徒,让拜火教更加威名远播?
所以,每隔个几日,白若亭便会登门拜访,大概也只有这位年轻教主不畏裴穆清的冷言相待,及那一脸吓死的表情吧?
不过,今天白若亭来访的目的可不在于此。他一瞧见裴穆清从内院走来,便急步上前问候道:
“裴爷,近来可好?”
“托福。白教主来访,有何要事?”裴穆清心不在焉地应着,脑子里净想着富海的那番话,若是那杀人魔真的找上了弄蝶,岂不是自个儿害了她?
这可要好好思索一下对策了。若以目前情势看来,盲目的追捕只会徒劳无功,如有一丝线索就好了——
白若亭对裴穆清这般态度早已习以为常,也不以为意,只是皱着眉,担心地问:
“我刚从关内回来,听闻前夜里又死了一个姑娘家。这可不是小事,倘若真捉不到那杀人魔,不知又有多少未出阁的姑娘要牺牲了!所以今儿个来找你共商大计,瞧瞧有什么法子能擒到那杀人魔?”换言之,这白若亭是想尽一份心力。
“法子是有,但算不上挺好——就是关外十余牧场联名往上呈,盼官府能尽力缉凶。不过这盼归盼,该做的还是得做。目前杨明曾在那杀人魔的臂膀上划下一刀,虽不致死,也会留下个疤痕,若能借此而找出真凶是最好不过了。倘若不能——”裴穆清顿了顿,叹道:“这没法子中的办法,便是在下个月中旬多加小心些可疑人物便是。”
这也是杨明以裴穆清为名组织义巡团的目的,盼借着夜巡而能有所发现。不过机率是微乎其微,怪只怪当朝官员皆属胆小怕事之辈,倘若百姓不为自个儿出头,只怕到头来只有死路一条,瞧现在许多人家极欲将女儿嫁出,若是觅不得好对象,就算做妾也不排斥,能保住性命才最重要——
“就只可惜我不曾习武,否则……”白若亭为苍生叹息,一抬头,正巧瞧见内院跑来一个极为兴奋的丫头。说他兴奋,是因她双颊红扑扑地,像是因什么而激动似的。
“裴爷,什么时候裴家牧场多了个如此俏丽的姑娘?怎么我不曾见过?”白若亭随口问道。一眼即可看出这姑娘不是丫环之流——只因衣裳质料可不是寻常百姓人家所能拥有的。
裴穆清循声转头看去,不觉愣了愣。
那丫头不是弄蝶还会有谁?
“裴穆清!”她跑进前厅,一点姑娘家的样子也没有,也不去理会白若亭,便直接走到裴穆清面前。
“我唤你裴穆清可以吧?你瞧我这身打扮好不好看?”她没待他回话,便兴奋的像只小鸟般转了起来——若是她有翅膀的话,只怕是早已雀跃着飞了起来吧?
没办法嘛!谁叫她开心得很,连先前让裴穆清给丢进澡盆的犯恨都给忘得一干二净了。本来她是挺生气的,巴不得吃他的肉、喝他的血,顺便连他的骨头都一块儿啃了算了!但等到阿珠刷下了她一层皮后,富大娘接着送来几件让她暂时将就穿的女装——说几件是太含蓄了些,应该说是一堆快将她给淹没了的衣裳。看得她眼花缭乱,都不知该从何挑起了,当然也一扫先前对裴穆清的怨恨了。富大娘瞧她兴奋得紧,便解释道,这是裴穆清让裁缝师傅挑几件现成衣服先应应急,若挑不出他要的衣服,即便是连夜赶工也得赶出来。莫怪乎裁缝师傅送来的时候,那两个黑眼眶足可媲美熊猫。
弄蝶倒也没细听富大娘的解释。只是一个劲儿地摸着柔软如翼的蝉衫麟带。是梦非梦?若真是南柯一梦,倒也心甘情愿,就盼这美梦一直做下去。
就在她犹豫之际,富大娘已经为她挑了件款式简单的女衫让她穿上,还顺便解释被她抱在怀里的每一件衣衫的由来。而听过富大娘的一番细心解说之后,得知这些皆是上流妇女所穿之衣物,这回全都是属于自个儿的了,教她怎能不兴奋,不开心?尤其当富大娘为她换好女装后,又拿起胭脂朝她脸上涂涂抹抹,让她感到新鲜得很——从小到大,她哪里抹过这种鬼玩艺儿?等稍后阿珠拿来铜镜搁在她面前让她自个儿瞧瞧时,她东看看,西看看,发现除了脸上多了一层薄粉外,倒也跟先前没差多少——这所谓的没差多少,可与一般人的定义不同,因着她把自己脸上的妆拿去跟京里头唱戏的人比了。
而富大娘一放开她,她大概是一时顽皮,竟想去给裴穆清瞧瞧,瞧他还认不认得她?顺便向他道谢。虽说她只是个乞丐,但恩怨分明这点道理可还是懂的。丢她进澡盆是一回事,送她昂贵的衣裳又是另一回事。说不定她哪天将这些昂贵的衣裳给卖了,还有一笔银两可做跑路费呢!想及此,她当下便将富大娘和阿珠赶出香闺,并且在确定她们没在门外偷听后,立即将数十件的女装给藏起来——免得裴穆清日后一个不高兴,收回了这些宝贝怎么办?总得先作预防嘛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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