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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部分（第2页）

【外国人17号】站前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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外地人无论因为出差或是旅行，坐上火车或是开着小汽车，抵达了那里，一定住在站前街大酒店。

整理好行李，就去站前街大饭店吃饭。寄明信片就去站前街邮电局。拜访客户就去站前街办公大厦。要想洗脚或是按摩呢，当然请去站前街娱乐城！

总之，这个国家从头到脚就只有一条街。去问路：请问电影院怎么走？当地人就说沿着站前街走。再问一个：那么美术馆呢？回答说沿着站前街走。我们沿着站前街走啊走，路过一间水果店、一间肉店，突然就是一片田野，然后是美食城，不久就有一间钱柜、连着一个公园，到达一个花鸟市场，又经过一片大海、一个山、一个电脑城、一个出版社……最后回到原地，真的是，只有一条街。

仿佛吃串烧。喂你喜欢吃串烧吗，一块青椒一块鸡肉又是一块青椒一块香喷喷的鸡肉一块菠萝什么的，那种顺势而为，尽在掌握的感觉——对，仿佛就是那样的意思，你领悟了吗？

因为所有人都被一条街串起来成为街坊邻居，大家感情好得很，做生意也不会多收钱，生活设施一应俱全，更加没有交通方面的烦恼，向前进，不然向后走就可以了——所以人人都很满足于这一条街上的人生。

偶见的烦恼，也不过是小情侣之间吵吵架吧。但吵完也不会有人从茫茫的人海中消失不见。女孩子在街上气恼地走，男孩子手插裤袋默默跟，两个人先是一前一后地走，比方说从这里开始，最远到大海和山，还不到电脑城呢，就又并排走起来，走到站前街大饭店一定就和好啦，吃个饭再看个电影，午夜场散了的时候，两个人都觉得此生手牵手，肩并肩，一条道走到底也是可以的。

离开那里的时候可真忧伤，左手边是站前街大酒店，右手边是站前街水果店，可是我们却要从来时的岔路离开了，坐上火车或是开着小汽车。一离开，也就不见得能再回来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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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外国人16号】牧云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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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上海八月的日日夜夜，只要一抬头，必定说：云真美！

人们常常凝视天空，发出感慨的叹息，青年们拍摄许多云的美照，也在blog里写下赞美的字句。牧云人得知这些，想必心情愉悦。

牧云人是一个特别的游牧民族，像《断臂山》里牛仔赶着羊群的画面，牧云人也从云的故乡启程，到处放牧云朵。他们单身赶着大量的云，偶尔在途中远远相遇，便用云做出“Hi”的洁白大字，算是打过了招呼。

牧云人走啊走，直到对天空的一角感到满意，就暂时驻扎下来，开展起云的日常管理工作。

云的日常管理工作包括：为朝霞和晚霞上色、为暴雨创作乌云、为飞机飞过的天空划出一道白色的长线等等。总之这是一份孤单随性的工作，需要每天观察太阳的起落；常常和风配合，好及时稀释云的浓度，让它轻盈地流过天空；也要在暴风雨的天气里，当闪电落下的那一瞬，马上拿起画笔，在云上画出有震撼力的辅助色。一时是浓烈勇猛的大块白云，一时是肌理细腻的火烧云，一时又用云擦净天色，令到碧空如洗，这全靠牧云人的上佳手笔。

一个好的牧云人，会在人们遗忘头顶天空的时候，用云唤回他们的注意力。牧云人有时候心血来潮把云弄出各种形状，让一阵风吹着它四处走。哪个凡人恰好抬头并看懂，说出唔这朵云真像是一颗心啊之类的话，那就是和牧云人灵犀相通了，这对他们的工作不失为一种鼓励和肯定。

游牧人的心不会停在一个地方，今年上海八月的云这么美，一方面一定要感谢这位牧云人，一方面也遗憾地知道，他或早或晚将会放牧这些云去远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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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外国人15号】新年国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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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一个很注重过年气氛的国家，我们姑且叫它新年国好了。如果是大年夜，大家固然要点头哈腰频频地说新年进步万事如意，年初一也必定要说新年快乐，年初五双手作揖说恭喜发财，到了元宵节则说团团圆圆，但在新年国，此后也是没完没了地一直恭喜个不停。

这个国家用的日期纪录法和别国不同，譬如元宵节后的一天，当然就是年初十六，再后一天就是年初十七，到此尚算正常，但一个月后的那天被他们称为年初四十几。别的国家已经过到五月份了，譬如在中国，正打算过劳动节呢，百姓们计划着去何处玩耍，张罗订机票什么的。新年国的日期则是年初七十几，并且举国上下还沉浸在新年的气氛里，每晚烟花盛放，人人笑逐颜开。大家见面还是说恭喜恭喜，由衷地喜悦着呢。

关于恭喜的名目，也是随着时间层出不穷，仍然拿我们的五一劳动节做比方好了。在新年国，这天，即便陌生人在地铁和便利店里碰了面，也会打招呼说恭喜您工作顺利！电梯里、厕所的小便池旁，老板会拍着员工的肩膀亲切地慰问：劳动如意。下班时，员工们相互说：请幸福地加班吧。听者无不含笑回敬说：也祝您工作顺心！劳动吉祥！加班遂意！

诚如上述所言，新年国的欢庆并不建立在“总算要放假了”这种幼稚心态上，因为大家真的每天都很高兴嘛——工作也不是难受的事情，开学也并不令人气馁，每天每日简直无可抱怨。总之人们确实挟着一股喜悦之情度过了每一天。爱牙日有刷牙和看牙医的祝词，预防爱滋病日有安全*的欢欣。至于父亲节和母亲节，身为人类之子自然全员兴高采烈，手舞足蹈。

到了年初三百多天，喜悦的心情更趋炽烈，因为比起眼下的“新年”，显然有更新的一个年即将到来，这怎能不令全国人民感到莫大的期待，真是要加把劲地恭喜起来了。

那么，在新年国里难道就没有小忧伤吗，难道面对失恋和亲友逝世这种事情，人们不感到悲痛吗？的确也会的。可是人们想着第二天就会有新的值得快乐的人和事出现，便以远较我们更为短暂的时间去克服忧伤。眼泪珍贵，不可放任自流。我不称其为无情，确信那是一种喜悦的智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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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外国人14号】问卷调查员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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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边摇头边走开了，但在心里祝福他顺利完成指标。真是的，天这么热，但愿你早一点回家吹冷气。

一路走着又遇到多位问卷调查员，但我起先既然没有帮他做问卷，公平起见也就不应该去做别人的。总之还是盼望你们都能早一点回家，吹冷气，吃西瓜或是喝个绿豆汤。

我想起来了，世界上那么多问卷，想必是有个专门生产问卷的问卷国。那可真是个充满好奇心的国家，人民每天费尽心机地设计各种问题，把问卷输出到各国，套问人们的秘密。比如，你每周去几次夜店啊？你喜欢什么口味的方便面呢？请问你程度最轻的痛苦是什么？未来三年买房吗？闲来无事，理个财怎么样？

针对单个问题的回答并不会泄露我们的人生秘密，加起来可就构成了生活态度、信仰、消费习惯、价值观和世界观啊之类的要紧事情了。我们每个人为人如何，如今都已经通过问卷被他们一手掌握了。一想到天底下最懂我的人，竟然不是父母朋友，而是来自陌生国度的某位调查员，他也不想利用我的回答做伤天害理的事，仅以了解为终极目的，真有点被感动了。

随身携带小礼品的调查员们辛勤工作了一整天，傍晚回到据点，趁着吹冷气吃西瓜的功夫，互看起问卷来。他们以一种恍然大悟的口气交谈着：哦原来某便利店的盒饭又便宜又好吃，原来这个人在“还在世的人当中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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