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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08章（第1页）

&ldo;陆澜！&rdo;沈竹晞心中疑虑，有些急了，一把扯住他的手，&ldo;别这样沉默！我有点害怕，你快告诉我啊！&rdo;

&ldo;去点灯。&rdo;那人发话了。

沈竹晞依言拨亮案上的灯芯草，秉着烛台照过来，下意识地屏住呼吸‐‐烛光一点一点抚上那人的脸，脸容卓荦，宛然如画，那一双桃花眼在昏暗跃动的灯光中显得迷离而神光不定，此刻微微流转着注视他。

沈竹晞不自觉地舔了舔下唇，满意地看到友人脸色尚好，容色并无清减，想来这些日子过得还算不错。他松了口气，倾身过去捏捏对方的脸，不知道是不是错觉，他手指掠过的地方，柔软的皮肤如水纹在手底下荡漾开，不似常人。

沈竹晞停了手，感慨道：&ldo;陆澜，你得多笑笑，知道吗？&rdo;不等对方回答，他便又自顾自地接下去，&ldo;你快说吧，我听着，绝不嫌弃你。&rdo;

&ldo;我一定一直和你一起。&rdo;少年声音稍显单薄，轻轻地说，语气却认真无比，&ldo;总在你这边。&rdo;

他身旁的人微微一震，就连握住他的手都在剧烈震颤，显然是心绪波动，无法止息。沈竹晞反而平静下来，也不催促，静静地看着他，等待着他开口。

摇曳的烛火中，陆栖淮清秀挺拔的双眉似乎微微蹙起，鼻翼垂下的一缕长发随着呼吸缓缓起伏，仿佛心中一动一动要涌起的心事。缄默良久，他仿佛下定了决心，缓缓颔首：&ldo;朝微，你要想好了，如果你一定要知道的话‐‐&rdo;

他垂下眉眼：&ldo;我是无法拒绝你的。&rdo;

沈竹晞重重点头，捞了帕子抹去他衣上的水珠，听他说：&ldo;那一日我们在南离殷府遇见第一波隐族人，我送走了你，而后我在奋战中重伤，本来万难幸免，幸而那一队白骨骑士在最后关头突然萌生灵智，而隐族人又一心惦记着攻占殷府，作为未来的根据地。&rdo;

&ldo;陆栖淮&rdo;深吸一口气，话语在这无比关键的地方微一停顿，续道：&ldo;那白骨骑士的首领，且战且退，将隐族人一点一点地引进殷府，而后放下机关，断绝了所有的退路。我从《敛贪嗔》里看到，殷府在开创时，就淋上了火油，埋下了数百斤的炸药，这么多年来，他们等待的便是今日。&rdo;

他声音发涩，有些感慨：&ldo;殷府真是满门忠烈‐‐对于他们来说，如果不能全盘取胜，那就同归于尽，无论如何，南离的首府会被消灭，但永不会沦落敌手。&rdo;

沈竹晞听了，心中也满怀激荡，长叹一声，一时间讷讷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。他迟疑着岔开话题，张嘴问了一句：&ldo;陆澜，那你呢，你怎么活下来的？&rdo;

&ldo;我……&rdo;对方只说了一个字，忽然将余音吞咽下去，与此同时，沈竹晞的眼睛猝然睁大了。

沈竹晞听到了窗外微弱的笛声！回环婉转，在一天月光中，宛如天籁，随着晚风传到这里，已是不甚清晰。叮，忽然有一个奇怪的转音，却几乎惊破了临窗的人精心织成的幻境。

沈竹晞一下子听出来，那笛子吹的是探幽的调子！吹笛的是谁？可是陆澜明明在他身侧啊？

刹那间，少年燃烧着火焰的双瞳忽然变了，如同疾风吹来，迅速吹开阴翳的乌云。他忽地僵住，眼里流露出诧异和怀疑，细细地打量着对面的人。

&ldo;我头发有些乱，帮我挽一下。&rdo;他转转眼珠，忽然道。

&ldo;陆栖淮&rdo;探手过来松开他鬓发的一刻，沈竹晞闻见他身上熟悉的清远香气，心中一动，微微放松了些，感觉到对方冰凉的手指从鬓边划过，鹅黄的缎带在指尖柔软如流水，缓慢而有些稚拙地挽起来打了个结。

沈竹晞拍拍额头，打了个哈欠：&ldo;我有点困了，陆澜，反正已经找到你了，先睡一觉，明日再讲吧。&rdo;

他拍拍床沿，露出一丝笑意：&ldo;我这个人睡相挺差的，要不你睡这里，我就去方榻上凑合凑合。&rdo;说罢，不待&ldo;陆栖淮&rdo;答应，他抬手就要打灭烛火。

&ldo;陆栖淮&rdo;及时按住他的手，微微摇头：&ldo;还有一件事。&rdo;迎着沈竹晞疑问的目光，他从怀里取出琉璃茶盅，晶莹剔透的茶盖上沾满了衣服上湿漉漉的水汽，被他用手指抹去。一掀开茶盖，清苦的药味扑鼻而来，沈竹晞不禁大皱眉头，直往后缩。

让他惊恐的是，对方居然双手捧着琉璃盅，珍而重之地端到他面前：&ldo;喝下去。&rdo;

沈竹晞竭力往后退，后背顶着墙，&ldo;陆栖淮&rdo;仍是不偏不倚地端着茶盅在他面前，他无奈，苦着脸凑过去：&ldo;奇奇怪怪的！真要喝药啊！&rdo;

窗外那种短促的笛声忽然消失了，而面前人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重复了一遍：&ldo;快喝下去。&rdo;

沈竹晞咬咬牙，陡然仰头灌了下去，寒凉的夜风中，发涩的液体翻滚入喉，胸腔中似乎有一把火燃烧起来。

&ldo;陆栖淮&rdo;端回茶盅，一挑眉：&ldo;你也不问问我这是什么？&rdo;

&ldo;反正你总不会害我就是了。&rdo;沈竹晞淡淡道，勉力平定着胸中翻滚不定的气息，&ldo;现在可以睡了吧？真困。&rdo;

&ldo;陆栖淮&rdo;点头，抬眼注视着他俯身吹熄蜡烛，同时阖上窗棂，隔绝外面的夜风。然而，就在少年将要直起腰板的那一刻，清光如电掠过，朝雪霍地抬起，唰地直指他咽喉。

&ldo;说！你是谁？&rdo;剑尖点在他侧颈下三寸处，微微用力，沈竹晞冷笑连连。他记得陆澜讲过，人身幻术之类的阵眼便是在这里，他还记得陆澜这里有白瓷纹样，面前这个人却并没有。

‐‐他模仿得很像，然而终归是百密一疏。

对面人并没有讲话，不是不想，而是不能。不论法术道行有多高的人，施幻术中一旦被按住侧颈，神通不啻废了大半。他只能小心翼翼地维持着容貌的改变，生怕一开口，被破除伪装的声音会暴露自己的真正面目。

沈竹晞显然也意识到这点，用力往前递出刀刃，咬牙切齿：&ldo;快说！你把陆澜弄到哪里去了！&rdo;他横眉冷对，一瞬间声音里溢满了杀气，令人不寒而栗。

对面人一震，几乎被他这种陡然闪现的气势逼迫得无法呼吸。心一怯，他迟疑着开口：&ldo;我，我……&rdo;

第91章相寻人间仄其三

&ldo;你将他的外貌言行模仿得如此像，你一定最近见过他！&rdo;沈竹晞厉声呵斥，&ldo;你是谁！为什么冒充他！&rdo;

少年的眼神凝满了愤怒，握着刀的手也剧烈的颤抖，一个不稳，似乎就能把手底下纤细的脖颈斩断。然而，对面人还是一动不动，黑黢黢的眼瞳定定地盯着他。

沈竹晞看着这张属于陆栖淮的脸上摆出如此令人厌憎的神情，终于忍不住，唰地闭着眼，咬牙便是一巴掌打在对方脸上！

他下手极重，那人心震胆骇，捂着脸踉跄倒在墙上，那个幻术便再也支撑不住，开始飞快地崩溃坍塌。那一刻，仿佛面具被一点一点地揭开，幻术凝成的陆栖淮的那张容颜寸寸破碎了，如同灰烬从脸上簌簌而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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