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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章 家人（第1页）

后天启纪元7年3月21日14：00

深水城住宅区大同巷331号

威尔·希瑞克

“呼——”威尔长出一口气，回头看看身后楼梯间上大大的“9”字。

体育一直都不是他的强项。

他摇摇头，又喘了口气，才接着向上攀登这似乎永无止境的阶梯。作为深水人口再分配计划的实行手段，这样的老街区在深水不在少数，大多是为了缓解从贫民区涌来的大量人口而修建，因此房租不高，地段当然也称不上梦幻，还有不少危房，与其说是“住宅”，不如说是个“避难所”。不过，再怎么说，砖砌的屋顶还是要好过贫民区的塑料膜。

贫民区……威尔没来由地想道。即使七·二八暴动之后，贫民区已被正式更名为棚屋区，但他还是习惯于这个名字，也许这能时刻提醒他自己从何而来，以及自己究竟是谁。

终于，楼道里的数字牌变为12，当他调整好自己呼吸的时候，已经站在一扇稍显破旧的木门上了。木门上还贴着破旧的春联，可以辨认出他看不懂的字迹，但红纸上已经有了不少黑黑白白的斑点，在横批下方是落满灰尘的猫眼，旁边还挂着一块生锈的铁牌，上面写着“五好家庭”四个汉字。

陈跟他解释过，但他当时就没能明白。

他抬起手，轻轻地敲了敲门。有人在家，他听得到脚步声从门后逐渐传来，停在门口。紧接着，“咔哒”一声，门把手迟疑地转动了半圈，威尔后退了一步，留出空间。

门开了，推门的是一名四十上下的中年妇女，体态丰腴，却比威尔矮了两个头，饱经风霜的五官和陈有点相似，黑色的头发在后脑勺盘起一个丸子，家常的衣服外套了一件围裙，上面沾着一块块白色的面粉痕迹。

“哎呀！这不是威尔吗，快进来快进来！你早说一声嘛，我正包饺子呐！”

她的表情似乎很惊喜，长着老茧的大手胡乱在围裙上抹了两把，便热情地要把威尔拽进来。即使在深水生活了十几年，她的口音仍然很明显，就算威尔眯着眼睛，很认真地聆听，有些词语还是难以理解。

“赵阿姨好，这是我顺路买的水果……”

“哦哈哈，你看看你，总是这么见外，不用啦，不用啦，哦哈哈哈……”

“阿姨您收下吧，不贵的，我的一点心意而已。”

“哎呀真不用——快进来啊，别站外头了！大学里这几天放假了？”

“啊没有没有，我只是路过，顺道来看看您。”

威尔换上拖鞋，走进了陈的家，把水果放在了鞋柜上。

公寓的面积其实并不大，起居室里仅仅是放了一张沙发和一台电视，便已显得很拥挤，隔过窄窄的走廊便是餐厅，木制的圆桌上铺着刺绣桌布，和上方的彩色玻璃吊灯也就只隔了半米之远。沿着有几处破损的电线，吊灯被接在了白色的天花板上，不少地方都已经脱落，露出灰色的混凝土，在角落处还长着斑点状的霉菌。

起居室通过一扇落地窗与阳台接通，充当几乎所有的采光，春日的暖阳洒进室内，轻抚蒙灰的旧家具。陈说过，装修时，父母一致同意采用家乡的风格，当时可是花了好一笔价钱，过了这么多年，早就不再常常扫除了。但在这一片老旧的家具中间，屹立着一尊格格不入的红木太师椅，上面放着一套茶具，都被擦得油光锃亮，一道划痕都没有，可以映出人脸。

陈曾经跟他炫耀过这把太师椅，说是在他们家族里传下来的宝物，是货真价实的古董。当然了，威尔只是笑笑。

“哎呀，来，坐，坐啊！”赵阿姨和威尔并排坐在低矮的沙发上，但她刚刚坐下，又像弹簧一样跳起来，“我给你去倒杯水去啊！你就当自己家里一样！”

“欸……不用了，不用了，我不渴。话说回来，叔叔不在吗？”

“他啊，早出去打麻将了，晚上才回来呢！你找他有事？”

“其实，我是来找陈的。”

“那不省心的，还在医院的吧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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