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非心中万般不甘愤恨,扭了扭头想挣脱,却发现他手劲出奇的大,根本无法挣脱,只好倔强地盯着他的眼睛。他的眼睛深沉似海,手里的力气慢慢加大,一字一顿地肃声问:“听到没有?”莫非下巴生生地疼着,越来越疼,最后恨恨地瞪着他,厉声喊道:“听见了!”。他盯着我,慢慢收回手:“听见了,便需得牢牢记住,算作我对你初入府门的约法三章。”他甩袖走回书案,待坐定后才缓缓不经意的道,“大将军的玉佩由父亲贴身保管,我的本意是该毁去的,父亲心慈,总想着交还你的一日。既然留着,普天之下便没有比放在父亲身上更安全的地方。”说着略略瞥了她一眼:“也不知你有没有可以强大到拿回玉佩的那一天,至于那些破烂染血的衣服,大概,扔了吧。”说完,复又执笔。
他的话生冷地一字一字的钻入莫非耳中,像无数只灰色的小虫杂乱地扑打着翅膀,在耳中嗡嗡的嘈杂着,吵的她头昏眼花。面孔失去了血色,全身冰冷,愣愣喝问出声:“扔,扔了?!”她质问道,“你凭什么扔掉我的东西!扔去了哪里?”那可是小牛哥哥唯一留给她的东西,是找寻小牛哥哥的信念啊。
慕容云随没有抬头,淡淡道:“若再用这种态度与我说话,便自到常管家那里领家法去。”莫非眯起眼睛,心中大恨,恨不得适才给鲜伶俐的那一耳光是扇在面前这张美丽可憎的脸上,深深吸了一口气,软了语调,声音有些支离破碎的问道:“那衣服虽破烂不值钱,对我来说却真的很重要,还请少主赐教。”
“从桃园一直往南,直至后山废园,若是常管家还没着人收拾,应该还在那边。”
莫非再不多言,拉开门朝夜风中跑去,只听身后慕容蓝清亮的声音:“错了错了,朝南边,那边啊!”
慕容蓝回头望向慕容云随,眼神中难掩一丝焦急,慕容云随心里可明白的很,略略点头。慕容蓝灿然一笑道:“多谢少主”,连忙从横挂上扯了一件衣服,追了莫非而去。
待二人没了踪影,慕容云随才缓缓抬头道:“鬼丫头,至少也该给本少爷把门带上吧?”待起身关好门时,嘴角不经意的牵出一个笑来:“是个泼辣的丫头,那一巴掌倒是扇得痛快。”回转身来望见那满满一桌的文书,不由以手覆额,长长叹了一口气……
第九章 七秀,又是七秀
春风化不去这深夜刺骨的寒气,满山融融绿色在夜色的浸染下一片墨黑。成片墨色中急急奔跑着一个纤弱的身影,步履蹒跚,一往无前。山路崎岖,那身影终于还是摔倒了,将将要站起来却又一次摔倒,如此往复三四次。一朵桃花孤零零开放在枝头,俏生生颤巍巍的,迎风立在枝头,妖异而单薄,远远望着那个不停摔倒,却依旧想要站起来的女孩。
“你这是何苦呢?”慕容蓝终于赶了来,站在那支桃花下,怜悯的看着莫非:“且不说这样久了常管家是否已经派人清理了废园,即便未曾有人去清理,这半月来积累的各种闲杂废物起码能堆成一座小山,如此深沉的夜,你想找一件衣服,谈何容易?”莫非将手狠狠打在地上,心中只骂自己没用,对慕容蓝的劝解半句也未曾听进去,他们有他们高高在上的冷漠,莫非却有她自己必须坚持的骄傲。何况,这阖天之下又有谁能体会那件粗布衣服对她的意义?强强忍住将要落下的泪,她再一次忍住手臂的剧痛,使着浑身的劲儿要爬起来。
慕容蓝皱眉将她扶起,含忧道:“何必如此执着而不听人劝呢?瞧这伤口裂得,你这样不珍惜自己的身体,怕是要通过七秀的入门试都很困难。”又是七秀,莫非心中冷笑,你们所在意的就一定是好的,我所在意的便一文不值么?莫非的手指轻轻拂下慕容蓝的手,淡淡微笑,绵软道:“多谢了,与他相比你已助我良多,莫非承你的情了,请回吧。”
慕容蓝听到了这句话,忽然眼皮一跳,她知道莫非说的他便是云随少主,也知道莫非说出这样的话来,心中对慕容云随必然颇多怨怼,倏然抬起头来,幽幽道:“你莫要厌恨少主,他向来对庞杂之事漫不关心,心中却是慈悲的。对你,知晓他的人多会惊讶,你不晓得他对你有多好……”莫非身上一阵阵发冷,庞杂之事?慈悲?果然是高高在上的语气,于是嘶哑了声音,沉沉打断她道:“那便只怪我不知好歹罢,你何苦还来对我穷追不舍。”言罢便踉跄着又要离开。慕容蓝闻言有些不喜,也沉了脸一把抓住她纤薄的双肩突兀冒出一句:“何必为着死人的东西罔顾别人关心你的好意。”
莫非一时没听清,定定盯着慕容蓝的眼睛道:“你说什么?”慕容蓝的脸色变了数变,闭一闭眼睛,突然硬声道:“你的小牛哥哥死了,你再也不会见到他了。”莫非一阵头昏,若不是慕容蓝紧紧抓住肩头只怕又要跌倒,面孔雪白,愣愣喝道:“你胡说什么?!”她的声音凄厉而破碎,她完全不能相信,她质问道:“你怎么能这样咒他?咒我的小牛哥哥,咒我的救命恩人!”
慕容蓝抖了抖莫非的肩头,急切道:“你清醒一点!你自己就不能理智一点想一想么?那天大元帅赶去的时候早就没有活口了。你想想,村口皆有守卫,村中一片灰烬。那些刺客是不可能放走一个活口的。你小牛哥哥让你逃回莫家,那是因为他知道莫家是搜过的地方,是最安全的去处,他自己去引敌,早就抱了必死的决心了。”
莫非怔怔地听他说着,很安静的听,只觉得身上像被一把钝刀子一刀一刀地狠狠锉磨着,磨得血肉模糊,眼睁睁看着它鲜血蜿蜒,疼到麻木。她咬破了自己的嘴唇,腥甜汁液蔓延在口中齿间,胸腔的血气澎湃到无法抑制。慕容蓝有些心疼的看着莫非的脸色,小心道:“何况,说到救命恩人,你是不是也应该感谢你心中怨怼指责的那位?”
莫非恍若未闻。小牛哥哥死了!他就这样死了!不可能,绝对不可能的。小牛哥哥说过,他会回来找我,我要去杏花村等他,我要回去等他。心中这么想着,莫非浑身的力气却似被抽干剥尽了般,半分挪不动步子。
慕容蓝叹息道:“他若不去引开那些人,他们必定还会再细细搜查,你是否能逃命都是未知之数……但他怎么可能从那么多刺客的手中逃脱呢?你见过必然是知道的,那些可都是很专业很老道的刺客啊!”
莫非细细想了当天的情形,又细细想了小牛对他说的每一句话,愈加觉着慕容蓝的话有几分道理,心中“咯咯”响着,仿佛什么东西狠狠地裂开了,心里的某中纯白的希望被人用力踩碎,踩成齑粉,挥洒得漫天漫地,再补不回来了。她呆了片刻,拼尽力气打开慕容蓝的手,跌坐在地上,尖叫声就要破喉而出,却没有一丝力气叫出来,眼泪一滴一滴滑落下来,无声蜿蜒在她的面颊上。只闷头闷脑想着,小牛哥哥死了,连最后一面也见不到!
慕容蓝蹲下来,拉过莫非的手,一面替她搓手,将手上的暖意一丝丝地传给莫非手上,一面拍着她的背喃喃说道:“哭出来吧,哭出来就好!”
莫非坚硬了心肠,骤然捉紧了慕容蓝的手,异常认真的说:“小牛哥哥绝不会死的。你们以为他死了,那是因为你们不清楚他的本事,我是知道的,却差点糊涂得要相信你们了。”她的泪眼中划过幽幽的光彩,“小牛哥哥绝对不会骗我的。我会去找他,就算现在不可以,等不了多久,我也会去找他,天涯海角,一定能找到他。所以,我现在要去废园。”慕容蓝紧紧皱起了眉头,待要言语又被莫非打断:“我主意已定,还请姐姐不要拦我。这也是你家少主默许了的。”
慕容蓝见她搬出少主来压自己,知道再劝无益,心中有些气恼,此女怎么会如此顽固,明明摆在眼前的事实也不信,且又分不清好坏。一片好心关怀,却要被数落。想到此处,心下漫漫散出一股烦腻,连忙生生压了下去,她是入了魔障了,我这是怎么了,也要跟着入魔障么?便陪她去一趟废园吧,也算是了一个心愿。慕容蓝连忙摇了摇头,渐渐静下心思,道:“我扶你过去吧,你现在的样子,怕是折腾到天亮也到不了。”言罢将手中的外衣披在莫非肩上,扶着莫非缓缓延山路向废园行去。
莫非往向夜色中尚不可见的废园,犹豫片刻道:“你这样为我……多谢了!”
第十章 初闻剑宗
慕容蓝放柔了声气道:“这有什么。赶明儿指不定就是师姐妹了。”一路静寂,慕容蓝不由莞尔笑道,“你没有去过七秀,七秀的选拔门槛虽然艰难,天资、毅力、相貌各方面都需考核。却不晓得多少千金小姐世家子女挤破了脑袋想要入七秀门,可七秀却是严了规矩,除了皇家每年固定的三个保荐名额,谁也不认的。皇上恩德,每年都会赏给各大世家。好比今年我和鲜伶俐的名额,另一个是闻家二小姐书香。其他任何想要进入七秀宗门的人,都要先通过世家或是文人达士举荐获得参加入门试的资格,并且须得通过严格考核。”言罢轻轻拍了拍莫非的手,诚意道:“真希望你能通过入门考核,最好是能得入剑宗宗主的眼,那便万幸了。”她见莫非面色难看,连忙安慰道:“若是选不上也没关系的,于慕容府再呆一年,好好将养身体,或许会有明年内定的机会。”
心中突然涌上的一股激愤之气惹得莫非差点笑出声来,原来送她去七秀根本就是一个托辞,都等着看她的笑话,看吧,不是我不给你机会,连入门试都过不了,还能说谁去?内定?你以为我会稀罕!太小瞧我了。让我甘心做一年那人的婢女,倒不如死了算了。愤怒之余也不由暗暗心惊,普天之下莫非王土,竟然还有如此高傲的门派?只听说七秀是天下淑女养成之地,难道竟然与皇家也有联系?神色骤然复杂而不分明,阴翳得如下雪前沉沉欲坠的天际,慕容蓝仿佛能看出她的疑惑一般,轻轻叹了一口气,道:“七秀上一任门主便是议政王爷的生母德贵太妃。自咱们大庸立国以来,凡秀女多有七秀修习的经历,特别是近几朝,更已是不成文的规定。这么多年来,也唯有当今明妃娘娘曾破过一例,可见皇上恩宠。”
莫非一怔,明妃正是姐姐莫名的封号。过往一些零碎的记忆分明在脑海中划过。仿佛是在央都城的将军府,也是落英缤纷的季节,姐姐将父亲书房珍贵的琉璃梨花瓶扔得粉碎“若要入七秀,宁可不入宫,他若抵不住他母后的压力,我便与他相忘于江湖吧。”姐姐澄静无波却极其坚毅的眼神仿佛在眼前,那个灿烂又刚烈的女子,终究还是入宫了,不知她在宫中可好?宫中是否容得下她。当初那位全天下最有权力的男人顶着无数的压力也要迎姐姐入宫,想必是会尽力维护她的,姐姐若是知晓了莫家灭门,该是何等伤心呢?思量间却又红了眼角。忽然隐隐觉得不对,然而哪里不对,却是说不上来。怔怔思索半响依然,却全然没有头绪,只得放下疑惑。忽然瞥见慕容蓝满脸怅然忧愁之色,不由问道:“慕容府的内定名额竟给了你,可见你家少主对你厚爱。”
慕容蓝步伐一滞,稍显尴尬,莫非忙道:“我也只是随口一说,你大可不必理会我的。”慕容蓝俏脸微红,道:“也没什么打紧的,二小姐她……元帅他怜惜我迟早要接替依茹姑姑管理慕容府大小事务,特意让我去七秀长些见识,以免以后管理府中上下闹了笑话。”莫非见慕容蓝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,心下已然明白几分,慕容家二小姐必定是有些骄纵不成器的,否则被他们视为珍宝的七秀内定资格怎么会落在一个伴读丫鬟身上。可见这些大家小姐的脾气倒真真需要七秀这样的地方调教一下,若是直接送入宫中,还不知会将宫里闹成什么样的硝烟战场。
莫非望了望慕容蓝洁净雪白的脸庞,只浅浅应道:“如此,倒真是你的机缘了。”
慕容蓝突然停了脚步,沉静了目光,锁了深深的愁眉,牢牢盯着莫非,一字一字道:“既然你说到了机缘,有几句话即便你听了不高兴,我也要说一说,这次为了救你,元帅煞费苦心,其中所冒艰险我不言表,便看少主安排你入七秀这一点,便没有当你做外人,你却非要一口一句〃你家少主,你家少主〃的来说与我听,便是少主听了不在乎,叫我听了寒心不说,府中下人听去了如何想?外人听去了又如何想?”
莫非心口沉沉的发烫,喉头微微发痛,愈加有些生气也有些不安,盯着她道:“元帅这样费尽心机救下我的命,日后必定结草衔环。你家少主不过拿我当做一名下人,我便是有心要做好一名下人,也需要些时间适应,是不是?何况,这不是寻着机会让我自谋生路去了么?七秀……哼!”
慕容蓝一把按住莫非的肩,迫视她的眼眸:“你真这么想?”她仿佛想要从莫非眼中寻找答案,凝视良久,忽而气道:“很好,你倒真是会枉费别人的心思。他若当你是下人,便是刚才你斗胆冒犯鲜小姐那一条,也不会为你一肩抗下了。你以为让你去七秀参选是敷衍么?我有圣旨保入药宗,若非如此,我倒想去参选看看自己能不能得到剑宗那位的青睐。好好的机缘,竟然被你当做了一片坏心。”
莫非怔怔呆住,片刻后挣脱慕容蓝的手轻轻道:“你必然是帮着他说话的。”
“我并不偏帮谁。若能得入剑宗不仅能习得一身剑舞的好本事,还能研习武学。武学好的人,剑舞才更加卓绝。你不知当年七秀门创立者公孙氏姐妹,便是以剑舞闻名于世的么?可惜我只能保入药宗,剑宗只能是我一厢情愿的梦想而已。”
莫非眼睛一亮,心口剧烈地跳动着,下意识地咬着嘴唇,生疼生疼地。那么疼,不是在做梦,慕容蓝也不会和她开这样的玩笑。习武?若是能习武!那便有可能查莫家灭门一案的真相,报仇的可能性就大了几分。空洞的内心突然升腾起一丝希望,哪怕只有弱弱一丝,也足以让她拼尽了力气去牢牢抓紧,以此而论,无论那位高高在上的少主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情将她送去七秀,她都是应该感激。眼泪滚烫地流下来,那温度几乎灼伤了她,她握住慕容蓝的手真诚道,“谢谢你!我们走吧!”
慕容蓝几乎不敢相信,这又是唱的哪一出?!
第十一章 尽情的哭一场吧
祁山后山树林葱茏,雨露云雾,甘露淋漓,幽静宜人。后山废园说是园子,其实就是一片较大的空地,慕容云随素喜清静,又并不在别苑常住,管家特意定了规矩,待慕容云随离开后才会着人清理废园,以免扰了清静。将莫非救回别苑养伤已有半月,废弃的衣物桌椅各类杂物果然已堆成一座小山了。
看着莫非昏昏沉沉的在杂物堆上拼命翻找,慕容蓝心中总是不忍的。从怀中扯了手帕捆在脸上,开始帮忙。莫非瞥见,忍不住感激一笑,慕容蓝摇一摇头表示没事。
慕容蓝养尊处优惯了,身为慕容氏旁系庶女,即便受些闲气也不曾吃什么苦,后来跟了云随做侍读,更是连家中长辈见了也要礼敬三分,此刻翻找了半响,终究有些吃不消了,忍不住将手上的东西往地上一扔,对着夜空抱怨:“若不是怕少主责备,我定会吵了满山满院的人来帮忙。某霜,某霜霜,少主让你保护莫非吧?你躲在哪颗枝头偷笑呢?没人性,出来帮一下我们会死么?”
黑暗中隐隐传来悠然的女声,声音中掩不住的笑意:“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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