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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6章(第1页)

月神的右手用衣带缚着,手腕处犹有血痕未干,自是受伤无疑。但花影也只是沉默抚摸,并不询问。

月神抽出手来,依旧望向仇绫罗,却在向花影征询:&ot;我想罗儿带回圆月谷,以平妻之礼归葬舒家祖陵,好吗?&ot;花影温和道:&ot;好。&ot;月神继续道:&ot;她身畔,留两处墓穴,给我们百年以后用。&ot;花影柔声道:&ot;你说怎样便怎样吧。&ot;月神目光转到花影面容之上,渐渐宁静。他轻叹道:&ot;其实她的性情极好,是很好相处的女子。是我,是我……&ot;月神没有说下去,却振衣而起,沉声下令道:&ot;勾陈宫主和舒护法留在这里安排绫罗夫人后事,并将岛上所有骨骸妥为安葬!其他人即刻下岛,回谷!&ot;众人齐声应诺,而月神肩背挺直,眸光冷然,提衣下岛之际,再没有回头看一眼仇绫罗的尸体。

方岩正要扶舒望星离去时,忽见一旁有人拉扯,却是云英挽着叶惊鸥,显然要他一起下岛去,但叶惊鸥却喝得微醺,踉跄向后退着,云英眼见众人都走了,不觉有些焦急之色。

小嫣就跟在舒望星与方岩身后,此时见了二人情形,咬着帕子怔怔看着,居然有些迷惘。

舒望星向着方岩低叹道:&ot;这小丫头,得赶紧嫁了才好,尽惹些情债在身。&ot;方岩脸一红,低头轻咳一声,不知如何作答。

而小嫣却也听着了舒望星的话,啐了一口,飞快奔下岛去,居然没去招呼叶惊鸥。

舒望星一笑,转身走向叶惊鸥,不理他惊诧目光,已附到他耳边轻轻说了句话,叶惊鸥身躯一僵,目光缓缓从舒望星、方岩、云英面容之上一一掠过,沉静的面庞微微一动,看不出悲喜,却有一丝涟漪缓缓漾开。然后他仰脖又喝了一口酒,回头向云英淡淡一笑,道:&ot;走吧,咱们下岛。&ot;方岩、云英再想不出舒望星究竟说了句什么话,这么快改变了叶惊鸥的主意,不由相视愕然。

一时众人都上了来时的船,分两艘乘了,因云英和叶惊鸥在另一艘上,方岩得空便问舒望星:&ot;大哥,你方才和叶惊鸥说了什么?&ot;他实在很好奇。叶惊鸥看似温和,其实性情亦是孤高,并非那么好相与的人物。只看他与方岩等人同行这么久,关系依然如初时般不冷不淡,便可见得一斑了。

舒望星正躲于舱后坐着,看着渐渐向后退去的湖水,抱了一只茶蛊,也不知在啜茶,还是在暖手。他和煦笑道:&ot;我没说什么啊,我只是提醒他,自己给人伤了心,莫在伤别人的心。&ot;方岩迷惑道:&ot;这是什么意思?&ot;舒望星摇了摇头,叹道:&ot;小岩,其实你傻起来也真够傻的。&ot;方岩大是尴尬,吃吃道:&ot;叶惊鸥自然是给小嫣伤着心了。他伤人心,是伤,伤……英儿?&ot;只要有机会,云英总是如影子一般,紧紧随在方岩身后。

是从什么时候起,她不再是自己的影子,而成了叶惊鸥的影子?

舒望星拍了拍他的肩,笑道:&ot;这是好事啊。也许,你和小嫣,都可以少背负一份情债了。&ot;方岩大窘,忙转开话题,问道:&ot;大哥如何知道孔雀岛有事,特地赶来相助?&ot;舒望星扭头瞧他,俊雅面容少有地泛出抹玩味似的微笑,道:&ot;不是你们通知我的么?我一接到你们的通知,我立刻赶来了,结果在湖边遇到了嫂子,便一同赶来了。&ot;方岩讶然道:&ot;我们何时通知过大哥?&ot;舒望星那抹玩味微笑越来越浓,最后似抑制不住,将茶蛊顿于地上,捂着肚子呵呵低笑,也不答他的话。

方岩更是纳闷,还要追问时,一道人影闪动,月神的声音已然传来:&ot;原来你们在这里。&ot;舒望星、方岩已一齐立起身来,道:&ot;谷主。&ot;舒望星更踏前一步,问道:&ot;谷主,身体好些没?&ot;月神点了点头。他的发髻挽得整整齐齐,月白的素锦袍子裹着颀长身躯,依旧尊贵疏朗,只是面色比寻常憔悴些,纵然未曾复元,想来也是不妨事了。

他示意二人坐了,自己也缓缓在二人身侧坐下,淡然道:&ot;望星,你叫错了。&ot;舒望星又从地上端起茶蛊,低声道:&ot;望星错了,哥哥。&ot;月神浮过一丝笑意,转而又道:&ot;岩儿,你也不该叫北极宫主大哥。&ot;方岩虽向北极行过拜师之礼,亦是以北极弟子身份入的圆月谷,但私下早以称他大哥惯了,此时听月神提起,不由局促道:&ot;是,谷主。弟子该叫北极宫主师父,一时忘情了。&ot;月神并不见责怪之意,上扬的唇角甚至隐隐有欣慰之意。他慢慢道:&ot;不叫师父也成,你可以叫他叔叔。&ot;月神素来不苟言笑,此时的态度显然已经明朗,算是承认方岩是自己的准女婿了。方岩虽知自己承月神一手栽培,月神多半不会阻拦自己与小嫣之事,但此刻听他提起,亦不由又惊又喜,涨红了脸手足无措。

舒望星别过脸去,极力捺住笑意,只为在月神跟前,不敢发出笑声来。

月神亦是淡淡一笑,旋即又问道:&ot;那个梁小飞,是什么来历?&ot;方岩心头一紧,知道月神必为小晴的缘故考较梁小飞身世武功,忙道:&ot;这孩子人很好,是师父故友的弟子。&ot;转眼看舒望星略显迷茫,忙又解释道:&ot;布衣赌侠齐若飞的弟子,师父当年应该见过的,不过梁小飞那时还小。&ot;他到底没勇气改口叫舒望星叔叔。

舒望星似见到小齐磊落而歌的潇洒身影,笑道:&ot;不错,小齐教出的弟子,必然是好的。&ot;月神沉吟道:&ot;只是这少年太过浮滑些,武功也不怎样。&ot;舒望星凝视暮色里前方渐显苍黄的湖水,在桨下向后不断退去,却将船儿不断向前推移,沉默片刻,喟叹道:&ot;家世高,人品好,武功高,就一定能给小晴带来幸福么?小齐的个性,原也有些不羁,可他和他的妻子,却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夫妻之一。&ot;月神默默眺视将西天浓浓铅云染就金边的夕阳,前尘往事,又如湖波汹涌,眼前便微有水光濡湿。良久他才道:&ot;嗯……两人都还小,以后再说吧。武功底子薄些确实不算什么,岩儿如今不也是一等一的高手?&ot;二人见他语气松动,这才放下心来。

舒望星笑道:&ot;哥哥把小飞也带回谷主,得空指点指点,还愁圆月谷不再出一位天枢宫主么?&ot;月神点头,道:&ot;说的也是。你回谷后将身子调养好些,也可以教教他。&ot;舒望星的唇边,渐渐消失了血色,方才的笑容一扫而空。

&ot;哥哥,我要先回秀乐长真天一次。&ot;舒望星说完,也不看月神凌厉眼神,又低头啜茶。

一时竟无人说话,气氛怪异地僵硬着。

许久,许久,月神伸出手,拈住弟弟发上一根白发,神情终于柔软。他温言道:&ot;你先随我回去罢,我会叫岩儿和尊者去洞天接你的妻子和女儿,接到圆月谷和你团聚。元儿那孩子,心里念你的紧。&ot;舒望星的面色更加苍白,他捧着茶蛊,继续吐着原来的字眼:&ot;哥哥,我必须先回秀乐长真天一次。&ot;仇绫罗说,谢飞蝶去了白云洲。

仇绫罗说,谢飞蝶会在他出秀乐长真天后入洞天寻找他的夫婿。

仇绫罗说,谢飞蝶会看到他另娶的妻子,另生的女儿……茶蛊在舒望星的手中揉搓着,旋转着,忽然间手一错,已摔在甲板上,茶叶在淋漓水迹里芜乱地躺着,褐黄的茶水迅速往木质里渗去,未腾起一丝雾气。

茶早就凉了。

月神眸光渐渐如钉子般钉在舒望星苍白面庞上,然后微仰起头,冷淡道:&ot;你哪里也不许去,随我回谷!&ot;月神负手离去,又留下一句命令:&ot;岩儿随我来!&ot;方岩慌忙应了,握了握舒望星的手,急随月神而去。

一路上他都在惊诧手指凝着的温度。

舒望星的手,为什么那么冷?如同数九寒冬的冰雪一般。

第六十八章扶携婵娟思黯黯月神把方岩叫到一边,只淡淡吩咐了一句:&ot;上岸之后,你就寸步不离守着你师父,到达圆月谷之前,不要让他乱走一步。&ot;方岩张了张嘴,终于道:&ot;谷主,他是我师父。&ot;月神不料方岩居然驳他的话,哼了一声,道:&ot;你果然是他弟子。连怎么顶撞我都可以学个十成十。&ot;&ot;弟子不敢!&ot;方岩低了头,黯然道:&ot;只是师父他心里很苦,谷主,其实应该知道的。&ot;月神有一瞬间的微微动容,叹道:&ot;是,我知道他苦。他的身体给催折成那样,我只盼他在谷中安安乐乐度过下半生。谢飞蝶于他,只怕比仇绫罗于我,要危险百倍千倍。&ot;&ot;罗儿只要能与我在一起,想必并不会计较我还有没有别的女人;而谢飞蝶,她不会容忍望星有一丝的背叛。虽然我不知道望星为什么会娶那位南宫大小姐,但我知道,他心里喜欢的,必定只有谢飞蝶,只有她。他一见那女子,便失了魂,失了魂……我从没见过他那么傻的孩子!&ot;月神语气中有种不可掌控的悲哀,神情亦有些恍惚,自从那朵黑色莲花在他的剑下跌落尘埃,他的心境,似再也无法回到原来的坚硬生冷。

他要的,从来只是命令的绝对执行,何曾解释过半丝理由?

方岩闪过那黑衣女子冰冷的刀光,决绝的誓言,打了个寒噤,立时应道:&ot;是,弟子遵命,必定将师父好好送回圆月谷。&ot;心下却盘算着,等北极安全了,自己无论如何要出谷找到谢飞蝶,好好劝导劝导,定要设法解开二人心结,让他们夫妻欢喜团聚。

第二日未至正午,眼看一带郁郁青葱岩岸已在前方,再有半个时辰,便到岸边了。月神眺望前方,向身后的方岩小嫣道:&ot;北极宫主还在舱后么?&ot;方岩点头,道:&ot;方才还在呢。师父似乎很喜欢看船儿划过留下的水痕。&ot;月神负了手,叹道:&ot;因为他总是在缅怀曾经走过的路,从不向前看。从现在起,你们就去陪着他吧。&ot;缅怀曾经走过的路,从不向前看。

方岩动容,应声道:&ot;是!&ot;但舱后已空无一人。

一蛊茶放于甲板之上,已经半凉。

听到惊呼的月神闪身过来,端过茶蛊,似在控制自己情绪,终于还是忍不住,&ot;啪&ot;地一声捏得粉碎,迸了一地瓷片。

&ot;我低估他的术法,也低估他的决心了。&ot;月神咬牙切齿说着,忽然哗地一掌击出,击在后面湖面,立即一道巨大推力,船速立即快了十数倍,竟如飞般冲向岸边。

一时两船众人都知北极遁走之事,齐心以内力推动船速,只盼即刻到达岸边,好去寻找于他。

距离湖边还有数里,月神已经跃身而起,脚下踏一浮木,如飞奔往岸边,快如鬼魅,瞧来已将内力提至十成,片刻便至岸边,也不作丝毫停留,竟然丢开众人,径奔通往白云洲的道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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